第四百二十六章

蜀王的智囊團幾十年來也沒閑著,他們當然一直研判著天下局勢,雖然由於眼界和能力的限制,未必能有什麽突破性的思考。但是對蜀中的地位,大致還是有明確的共識。

開拓不足,守成有余。

姬繼深憋在蜀中數十年,就是因為明白這八個字,他的行事原則也是八個字“積兵積糧,以待天時。”

這幾天天時有變,他才蠢蠢欲動,若說耐心與隱忍,蜀王絕不下於任何人。

所以他不明白,蜀中到底有什麽危機可言,他進可攻退可守,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割據一方。

葉行遠老神在在道:“蜀中之憂,不在其外,而在蕭墻之內耳。”

蜀王一怔,若有所悟,躬身施禮道:“還請葉大人教我。”

他隱隱約約也覺得自己雖然占據蜀中,但內部的整合確實有問題,南潯州一地固若金湯,但是整個蜀中雖然聽命於他,卻不能如臂使指。

以往謀士們都說這種情況都是暫時,一旦蜀王舉旗,蜀中的各種勢力必然迎風歸附,絕不敢有異心。葉行遠卻一針見血指出了這個隱憂。

葉行遠也不客氣,大大咧咧點頭道:“蜀中一地,南潯僻處一隅,雖然兵精糧足,富裕安穩,但畢竟人口太少,不能夠輻射整個蜀中。

故而歷朝歷代劃定省治,都是以天州府為省城所在地。而南潯則是輻射南方,影響南越之地。”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料王爺必然與南越有所協議,只是異族狼子野心,卻未必能完全為王爺所用。”

這是地利的因素,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就知道蜀中想要拓展,不可能不與野心勃勃的南越勾結。

葉行遠想起來當初在江州府所見丁花魁,正是南越來中原的探子,他們賊心不死,與蜀王府相得益彰。

姬繼深面部肌肉微微一抽,他當然知道那些異族人不懷好意,與他們合作不過是與虎謀皮,不過他也不是好惹的,大家互相利用便是。

便點頭道:“葉大人此言中肯,南潯州雖好,但畢竟不是蜀中腹心之地。本王若是起兵,自當以天州府為治所。”

從南潯州出兵,數日之內便可拿下天州府,到時候直接在天州府掌控蜀中。這是早就預定好的路線。

葉行遠蹙眉搖頭不息,“南潯州為王爺勢力核心,王爺若不在此坐鎮。轉入天州府,南潯州必有留守之人,王爺可用何人?到時候形成矛盾,就是州府之爭,試問如何解決?”

蜀王心中怨氣,心說要不是你宰了我嫡子,那由世子坐鎮南潯州,自己在天州府開疆拓土,父子同心豈不是好,如今倒確實缺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但再轉念一想,他突然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南潯州乃是他的根基,就算是世子在的時候,由兒子來守此地,勉強算是一種方案。但是世子才具有限,耳根子又軟,若是被人挑唆,自己出征的後路可就斷了。

怪不得剛才葉行遠要提及南潯州的地理位置,原來就是委婉提醒自己,南潯州雖然偏僻,但也並非鐵板一塊,有的是人可以通過各種路子往裏面摻沙子。

這確實是現實的問題,蜀王如果自己坐鎮南潯州,就沒辦法真正控制整個蜀中,但若是離開,這核心之地確實也沒法交托。

這個問題以前眾人都沒有想過,如今被葉行遠提出來,大家都隱隱覺得確有其事,但又不知該如何應對。

蜀王皺眉道:“依葉大人所言,此事難以兩全,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葉行遠嘆息道:“這便是王爺名不正言不順之禍。當初蜀王封地設在南潯州,也並非沒有制衡之意。”

朝廷也不是傻子,安排各地藩王,一是希望宗室互相扶助,二是想讓他們抵禦外侮,並不是讓他們以此為造反的根據地。

所以蜀王之封,絕對不可能放在蜀中中心的天州府——如果哪一朝這麽封王,天下早就大亂了。

蜀王無語,造反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之事,難道還能什麽條件都好好的麽?

旁邊謀士也聽不下去,出言譏刺道:“我道葉大人有什麽高見,原來也不過是老調重彈,此事數十年前已成定局,說來又有何用。

難道大人還能回到時光重演,遊說先帝,讓王爺得天州府之封不成?”

剛才葉行遠連續挫了兩個蜀中名士的銳氣,當然有人不服氣,如今有機會反駁,當然有人跳出來打臉。

葉行遠連眼皮都不擡,漠然問道:“這位見識淺陋之輩,又是何人?”

說話者氣的七竅生煙,惱道:“在下乃是巴郡謝無忌,賤名不足以汙葉大人之耳,但大人可知我巴郡三姓大族否?”

葉行遠這才擡頭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原來是巴郡三姓大族,那就怪不得了。你們在巴郡之地只手遮天,對抗朝廷,土皇帝當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