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童知府黯然失色,這時候才感覺到眾叛親離,大勢已去。葉行遠到底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居然不顧蜀王府可能有的反彈,硬要將這件事揭開?

而這幾個證人,又是被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什麽都敢說出來?

霍典吏是他一手提拔,給他做了不少壞事,可說是心腹之一,素來腦子精明得很。他難道不知道這事關系到南潯州那一位,說出來便是天翻地覆?

只聽霍典吏在下面慢吞吞招供道:“……慈聖寺案詳情,小人實不知曉。但天府會仗著官府勢力,在蜀中胡作非為,只手遮天,樁樁件件小人都已寫在陳情之中。

這天府會莫公子、劉公子、童公子等人,每過半月,便要安排車馬,往城外慈聖寺一次。小人也曾服侍在旁,知他們進入後院,耽擱良久……”

門外早就是一片嘩然,如果說智禪和尚之言說出來的時候眾人還有點將信將疑——因為這和尚是必死之人,確實有可能胡亂攀扯。

但如今霍典吏之言,分明是證明天府會這些公子哥兒們與慈聖寺確實關系密切,這一個直接的口供加上一個間接的證據,難道還不能給這些官二代們定罪?

有人怒吼道:“想不到竟然是這些衙內們胡作非為!我們豈能放過他們!”

有人涕泣道:“誰沒有妻子兒女,若是這般任人糟蹋,實在是欺人太甚!”

又有人叫道:“葉青天,為我們百姓做主!”

真相揭開,民怨沸騰,天府會原本就名聲極差,在天州府中也不知做下過多少孽。百姓們完全相信這些頑劣殘忍的衙內們幹得出這種事來。

葉行遠還不著急,抽絲剝繭問道:“官宦子弟前往寺廟,也未必便有惡行,他們可有進香誦經之舉?”

霍典吏知道自己非得交投名狀不可,咬牙道:“這一批衙內,連敕封的正神都不信,豈會效仿市井愚人,信奉佛祖菩薩?

我時常聽他們在後院中飲酒作樂,呵佛罵祖,又有淫褻之聲摻雜於其中……”

“霍甲戌,你好大的膽子!你真不怕死麽!”童知府忍無可忍,起身怒喝,打斷了霍典吏之言。

這簡直是在為諸位衙內們的棺材板上釘釘子,寺廟之中,哪裏來的淫聲?既然慈聖寺有個淫窟,那毫無疑問便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這叫這些年輕公子們如何脫罪。

葉行遠沉下臉來,怒斥道:“童大人,你僭越了!我已經三番兩次提醒你,今日本官才是主審,讓你安生一點!你卻變本加厲,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威脅證人?

本官定當參你一本!如今令公子涉嫌犯案,童大人理應避嫌,此等咆哮公堂之舉更是不可忍耐,便請自行退下,免得本官下令,面皮上難看!”

這是要幹幹脆脆將童知府一夥趕出公堂,免得他們在旁邊咋咋呼呼拖後腿,而且葉行遠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如今滿堂官員的兒子都涉案,為了避嫌起見,只有請你們統統都滾蛋了。

童知府臉上抽筋,卻知道拗不過這個理,有心向葉行遠低頭,卻又抹不下這張臉,只能恨恨退下。吳同知等人也與之相關,只能隨之離去,原本諸人旁聽的公堂,又成了葉行遠的一言堂。

當然這些官僚擔心兒子,不敢遠去,紆尊降貴的躲在屏風之後,一邊旁聽,一邊竊竊私語商量。

童知府最為惱火,“葉行遠到底是吃了什麽藥,他不怕撫台藩台也就罷了,難道連蜀王府的面子都敢不賣?這要是將此事揭開,世子怎麽下台?”

吳同知慌慌張張阻止道:“大人慎言,我看葉行遠到現在尚未提及世子,難道是想將咱們的兒子來頂罪?”

旁邊官僚跳腳,“這怎麽使得?世子才是主謀,上次蜀王府牟長史來,不也說得清楚麽?此事蜀王府會一肩扛下。如今葉行遠做下這麽大事,王府怎麽還沒行動?”

諸人驚訝,上次王百齡審這件案子,審到一半蜀王就親自派人去警告,以王百齡的執拗脾氣,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葉行遠難道能頂得住蜀王府的壓力?這絕不可能!

童知府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咬牙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難道咱們成了棄子?若是王府與葉行遠達成了協議,那……那可如何是好?”

吳同知知道上司是慌了陣腳,連忙冷靜勸慰道:“大人,絕無此事!若是王府真打算撒手不管,頂多也就是犧牲咱們,絕不至於將莫大人、劉大人的公子也牽連進來。

如今這供出的天府會,是將蜀中官場一網打盡。蜀王府再怎麽一手遮天,也不可能獨善其身了。”

這麽多官員的兒子被牽扯進去,大多數人烏紗帽必然不保,就算他們再怎麽畏懼蜀王的權勢,也難免有幾個人在絕境中爆發——只要有一個,就足以將蜀王府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