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與此同時,葉行遠也收到報告,他大概是涉事人中唯一猜到姬靜芝身份的,不由好笑,略一思忖,又道:“天助我也!”

他一直想找針對蜀王府的突破口,但沒往這位魯莽的郡主身上想。如今她居然正面硬剛童知府,這豈不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葉行遠一邊整理思路,一邊問陸十一娘道:“她可曾暴露身份?”

陸十一娘搖頭,“王老大人並未在意她的姓氏,大約也是到底年邁昏聵了。”

按說王百齡做到一省按察使的位置,也是心思縝密之人,不過大概是因為最近剛剛受挫,又年紀大了,未免懶政,竟然沒有注意到這明顯的疑點。

他不曾懷疑姬靜芝的身份,這出戲就還有的唱下去。要是郡主的身份暴露,那蜀中官場眾人肯定是老老實實服軟,無原則跪舔,絕不敢與之爭鋒。

“那我們得趕緊去才是……”葉行遠考慮著自己的該如何行事,便悄悄微服易容,帶著陸十一娘一起到按察使正衙門口查探。

姬靜芝照舊安然站在公堂之上,童衙內一幹人等還沒到,王老大人坐在公案後閉目養神,老神在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門外之人議論紛紛,“這民告官之事,我蜀中幾十年來未出一例,想不到這小娘子倒有膽色。”

有人道:“聽說臬台王老大人是個清廉的,或許能還這小娘子公道,懲治那般惡少!這些人橫行鄉裏,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又有人苦笑道:“官官相護,就算是王老大人,又怎能不給童知府面子?那般衙內惡少,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清白女子,有哪一個得到報應了?”

蜀中風氣敗壞,稍有顏色的小家碧玉都不敢輕易上街,便是因為這一班惡少。葉行遠看過歷年卷宗,這等事哪裏還少得了?

圍觀的老百姓大抵也都是這樣的想法,對王老大人也沒什麽信心,反而擔憂姬靜芝的安全。“只怕那小娘子告官不成,必遭報復,真是太可憐了。”

有人嘆息道:“要是我說,她既得僥幸脫身,就該及時遠遁,何必還來惹他們?這不是雞蛋碰石頭麽?”

有人眼尖,看清姬靜芝身上衣衫質料華貴,便道:“這小娘子應該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家中豪富,你看她那一身湖綢,至少也得十幾兩銀子。她定然沒吃過這種虧,咽不下這口氣,這下是雙方龍爭虎鬥,或者有看頭。”

前面那人嗤笑道:“天州府衙內們自成一黨,沆瀣一氣,這女子就算家裏有錢,又怎能與這些官宦子弟相比?這為爭一口氣,害得家破人亡!”

葉行遠仔細傾聽,慨嘆如今天州府的吏治真是敗壞得狠了,仿佛就沒有人相信王老大人能夠秉公處理似的。不過這大概便是事實,王大人雖然不像其他衙門那般收錢斷案,不至於太過偏袒,但也並沒有什麽強硬的判決,原本清廉耿介的名聲在蜀中丟的差不多了。

不過今日正是要他和稀泥,葉行遠希望這案子能夠呈現出一種膠著的態勢,他在中間上下其手的機會便大大增加。

不一會兒,童衙內帶著幾十號人,趾高氣揚的到了衙門門口,分開眾人,上堂拜見,“學生童鳴,參見老大人。”

他身上有監生的功名,見官不跪,但禮數也都不甚周全。王老大人看在眼中,知他驕橫,心中不喜,只有暫且忍耐,便問道:“監生童鳴,如今有一女子姬氏,狀告乃父縱子行兇,指摘你當日在聽香小築中對她欲行強暴之事,你可有何辯駁?”

童衙內早知狀紙內容,也不驚慌,傲然拱手道:“此乃無稽之談。聽香小築乃是風月之所,哪裏會有什麽良家婦女?這女子乃是樓中逃妓,當日想要傷人逃走,被我撞破,這才誣告學生,還請大人明鑒。”

他這一路上就想好了怎麽應付,一上公堂便倒打一耙,幹脆把姬靜芝打為逃妓。

姬靜芝氣得滿面通紅,怒喝道:“你才是逃妓!你一家都是逃妓!”

“肅靜!”王老大人一拍驚堂木,叱喝道:“如今正在詢問被告,苦主不可插口,待會兒若有必要,本官自會允你們當堂對質!再敢擾亂公堂,小心掌嘴!”

姬靜芝怏怏閉嘴,瞪著童衙內,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葉行遠在堂下看得好笑,這位小郡主實在沒有什麽公堂鬥爭經驗,只怕這案子就算王老大人不偏袒,她也沒機會贏。

王老大人接著問童衙內道:“你道這女子是逃妓,可有憑證?”

童衙內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一封契書,呈了上去,“此乃這女子的身契,半個月前便作價三十兩銀子賣給了聽香小築,上有當事人和保人簽名花押,大人可驗看。”

偽造身契來坑人,乃是他們做慣了的,聽香小築中就有空白的身契。童衙內出門之前,略作修改,便造好了一份假契,今天成心是要整死這不知死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