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葉行遠見到慈聖寺前任住持智禪和尚乃是三日後的下午,天州府先是以公文手續問題耽擱,後來又反復多次與按察使衙門確認,最後才將犯人送了過來。

這都是官場老套路,葉行遠也渾不在意,反正這三天他也沒閑著。要面對這等老奸巨猾的犯人,總得多做些準備才好。

智禪和尚年近六旬,在慈聖寺已經做了二十年的住持——葉行遠很容易發現其中關聯,慈聖寺在此之前並無這等劣跡,劫掠女子之事,都是智禪和尚的任期內。

而且正是智禪和尚一到慈聖寺,才開始破土動工,修建後院禪房。看來是那時候就定下了計劃。

“你便是淫僧智禪?”葉行遠仔細打量著這穿著囚衣,身材高大的和尚,內心充滿厭惡,言語自然也不客氣。

智禪和尚低頭念經,充耳不聞。他滿面橫肉,已經全無高僧之像,囚衣破洞之處,可以瞧見他精壯的肌肉,這分明是練武之人!

難道慈聖寺還是武僧當家不成?葉行遠漫不經心記下一筆,慈聖寺當然沒有這個傳統,而他也調查過智禪和尚的度牒。

智禪和尚在蜀中西面的大涼寺出家,歷十年便當上了大涼寺的住持。後來又調到天州府中緣覺寺當住持一年有余,最後才到了慈聖寺。

此人在大涼寺出家之前毫無記錄,無人知其俗家名姓,仿佛完全是空白的。葉行遠懷疑他要麽是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盜,要麽便是貴人家豢養的死士。他出家也已經有三十多歲,若是之前全無經歷,那是斷斷無人相信的。但連錦衣衛在短時間之內都查不出來他的來歷,想來是有人刻意遮掩了。

“這禿驢好生頑劣!”葉行遠看過審訊記錄的卷宗,知道智禪和尚一直都是這種不合作的態度。但聽到與親眼見到還是不同,無論如何都覺得甚為惱怒。

手下的小吏乖巧,陪笑道:“這等罪大惡極的刁民,不打便不會說話,大人不必與他動氣。先打一打看他骨頭到底有多硬再說。”

葉行遠個人不但贊同濫用刑罰,但是對這種淫僧可沒什麽好客氣的,就算問不出什麽先打一頓出氣也好,邊點頭道:“先打便是。”

小吏得令,趾高氣揚呼喝道:“先打一個梅花數,打得好了再來天地人。”

葉行遠也沒聽懂,只能虛心請教。小吏悄聲解釋梅花便是五十大板,天地人便是一百。按察使司衙門與別地不同,上來就得有威勢,凡進按察使司衙門的,都是先打五十看看能不能受得住。

“這禿驢身子壯健如牛,五十下定然打不死他。不過打著玩玩罷了。”小吏得意洋洋,這才是按察使衙門的威風處,其他地方如何比得?

葉行遠也是無語,身子骨弱一點的犯人,這五十大板下去說不定就得出人命。按察使司衙門這般審案,能有幾個活著出去的?

不過能夠送到這兒來的,必定是大案要案,大抵都是亡命之徒,挫挫銳氣也是無妨,只是冤案終究無法避免。

“給我重重責打,但不要出了人命便是。”葉行遠略一斟酌,這人堅不吐實,原本也是冥頑不靈的貨。打著出出氣也好。只要不死,便可以儆效尤,對之後提審的犯人有個警示的作用。

行刑的班頭也不含糊,架住智禪和尚,在他腳彎重重一踢,壓倒在地,扒下褲子撩起中衣,毫不留情便是一頓狠打。按察使司衙門的板子沉重,幾棍子下去便是血肉模糊。

智禪和尚著實硬氣,一聲不吭,口中只念“如是我聞”。明明是一介淫僧,卻像是得道高人一般。

刑室之中一片靜謐,就聽啪啪板子聲不停。葉行遠也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對人渣更無同情之心,只細心看他臉上反應。

這智禪和尚吃痛,臉上皺紋時常縮緊,但眼神卻一直是一片茫然。

葉行遠覺得有些不對勁,見問不出什麽,他也沒有施虐的興趣,便留下行刑班頭和小吏看著,自己退到後衙,與青妃商議異常之處。

青妃活得久了,見識自然就廣,她聽聞智禪和尚的神情不對之後,便向葉行遠提出懷疑道:“這智禪和尚,會不會是被人用藥物控制了。否則尋常人縱然經過訓練,能夠抵抗大刑,也絕不至於如此反應。”

葉行遠想起這世上因為有神通存在,藥物也甚為神奇,尤其是慈聖寺原本就擅用藥物。他們煉制一種迷香,專門用於誘拐女子,炮制針對自己人的類似藥物,也並不是不可能。

他沉吟道:“若是如此,如果能揭開這藥物,豈不是便能從智禪和尚口中挖出真相?青妃可擅長岐黃之術否?”

青妃嘿然道:“我雖學過幾手,但也只是聽聞,要解這藥物本事還遠遠不足。”

她提醒道:“此地乃是蜀中,本來就多各種蠱毒迷心之法,大人不若派你那些錦衣衛手下出去訪查一番,尋找名醫,或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