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第2/2頁)

現在隱隱便有風聲,說是戶部想請葉行遠回來,不管是司郎中還是員外郎,總之要讓他負責全國財稅。這怎麽不叫宇文經擔心?

“你還在盯著那個少年……”嚴秉璋淡然嘆了口氣,終於擡起頭來看了看宇文經,“此人雖然攪動風雲,但畢竟離朝堂還遠,你這般在意於他。只怕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他很難得的對宇文經說了真心話,宇文經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智囊,本來對他寄予厚望,但這兩年來卻真的有些失望。

從當初宇文經堅持要去邊關,並惹出蠻人攻瓊關事件之後,嚴秉璋總認為他該得到了教訓,可沒想到時隔兩年,宇文經仍然沒有放下。

宇文經低頭認錯道:“學生知道自己未免小題大做,但此人實在如骨鯁在喉,若不盡早處理,只怕養虎遺患,大人隨手將其除之,也好安學生之心。”

宇文經對說服嚴秉璋已經不抱什麽希望,畢竟嚴秉璋有自己的理念,既然對方不在乎葉行遠,那麽宇文經幹脆與他談感情。

說你要不幫我一個忙,解決掉葉行遠這件事,也好讓我安心上班,給你和你兒子服務擦屁股。宇文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低聲下氣了。

嚴秉璋嘆氣,“若是此人是尋常人物,那隨手抹去也是不難。但此人已經簡在帝心,身份又不簡單,你就不能暫時將他放在一邊,尋著機會再一舉拿下麽?”

要是宇文經求的是別人,嚴秉璋說不定眼睛都不眨就幫這個得意弟子去除心病了。但葉行遠實在不同,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狀元身份護身——在一國首輔看來,狀元根本不算什麽,最關鍵的,是嚴秉璋知道皇帝對葉行遠的寵信。

是超出一般的寵信,嚴秉璋左右逢源,給隆平帝拍馬屁拍了十幾二十年,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皇帝發自內心的喜愛。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站在文官集團的立場上,天然與皇帝對立。

但葉行遠還是不同,嚴秉璋注意到皇帝讀到葉行遠的秘折時候,時常失聲而笑,這種臉上的喜悅簡直是像對子侄輩的愛護。就嚴秉璋看來,除了廢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都未必得過皇帝這種待遇。

如果不是因為調查過實在不可能,大約嚴秉璋真的要懷疑葉行遠是不是隆平帝的私生子。

現在看起來,這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投緣,也就是所謂“簡在帝心”。這種人真不好弄,真把他弄掉了,有一天皇帝問起來,該怎麽回答?

嚴秉璋一直很明白皇權的力量,他知道文官集團借著掌握天機,能夠與皇權抗衡,但是天機終究是依附於天命而存在,若是沒了皇帝,便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所以他對許多年輕文官鼓吹的內閣負責制嗤之以鼻,即使隆平帝再怎麽荒唐,他也對其十分尊敬,恪守一個首輔的本分。

這或許也是他在這個位置上屹立這麽多年不倒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去對付葉行遠來得罪皇帝,因為他知道得罪皇帝就是得罪自己。他很遺憾宇文經居然不能自己參悟這個道理,還需要點破說明,平日這位智囊不該這麽遲鈍,看來真實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

宇文經苦笑,他明白了嚴秉璋的意思,只是沒有想到首輔居然這般首鼠兩端。

嚴秉璋當了這麽多年不倒的首輔,到底已經老了。他已經墮落成為徹頭徹尾的政客,唯一考慮的只是利益和位子,早就忘了他自己的立場。

這種遺忘變得很可怕,這讓他也不再是內閣諸公清流的代表,只是一個和稀泥的首輔而已。

他現在這種左右逢源不倒只是一種假象,只要時間一到,便是喀拉拉大廈將傾。

宇文經躬身行了一禮,不想再多說什麽,沉默著退出了首輔的官邸。在門口恰好又遇上了趾高氣揚的小嚴相公車駕,他黯然避開,並不打算與之照面。

“去找沈大學士。”他上了自己的馬車,向車夫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