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前倨後恭

葉行遠好整以暇,淡然坐在怒不可遏的太興君面前。龍族比他預期的更為跋扈些,可見定河龍王擁有的權勢威風。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自從絕地天通之後,龍族作為滯留人間的上古神種,始終覺得自己比人族要高貴些,故而一直帶著驕傲。不過也因為聖人所定的規則所限,龍族不可能問鼎人皇之位,一般情況下,龍王並無造反之嫌。

但定河龍王卻不一樣,他在定河流域作威作福,甚至掌控官員調動,明顯想將這周邊之地納入自己管轄,縱然不想顛覆朝廷,至少有割據之意。

葉行遠故意激怒太興君,一方面當然是為了坑他一把,另一方面也想借機看看龍族的野心到底如何。

太興君面色難看,他脾氣暴躁,要不是因為葉行遠身份特殊,宇文經又在之前勸過他,只怕早就當場發作把葉行遠活活撕碎。現在他強忍怒氣,厲聲斥道:“鰲狂於龍族有親,便是犯錯,亦該由龍宮發落,長慶縣越俎代庖,老龍王已經派使者前去斥責。

你得罪我龍族,本來罪該萬死。但之前宇文先生為你求情,要你到定河龍宮請罪,方能饒過!”

所謂斥責,必是重重的懲罰,長慶縣就是不死也得落個重傷,日後靈力再無寸進。誰叫他作為定河邊上的縣官,還敢違拗龍王的意志,真乃自作自受。

至於葉行遠如今受世人關注,又是新科狀元,殺之不祥,便要狠狠折辱於他,才能全了龍宮的顏面。剛才宇文經暗中勸解,也是這個意思。

宇文經見太興君盛怒之下,猶能記得自己的建議,微微而笑,甚為滿意。龍宮不比山間巨盜好糊弄,要他們直接殺葉行遠,大半必是不肯。

但葉行遠也是傲骨之人,只要他去定河龍宮請罪,宇文經就有辦法惹出更多事端,讓龍宮與葉行遠不死不休。如果他不願意去,那太興君脾氣一上來,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就如洪水如果任其宣泄,危害不大,築起堤壩,等潰堤之時,才是雷霆萬鈞。他勸太興君退一步下台階,只讓葉行遠請罪,在太興君看來,如果這個條件葉行遠都不答應,那可真是該殺了!

葉行遠深深看了宇文經一眼,從太興君的片言只語當中,就已經感覺到了此人的惡意。去定河龍宮請罪,他萬萬不會答應,必然引起這蠢龍的震怒。

看來宇文經作為首輔心腹,不管是湊巧也好,故意也好,分明就是要推波助瀾,將自己陷於死地。

不過葉行遠不怕太興君不生氣,只怕他不夠生氣,因此便淡淡道:“妖族縱於龍族有親,亦無血脈之連,不能受龍族律法庇護。定河龍王縱然尊貴,也只能管河中之事,如何能管得長慶縣施政?難道他不但是龍王,還是人王不成?

至於在下,剛才已經說得分明,不過盡我之職,何罪之有?龍宮請罪,從何說起?”

宇文經一喜,葉行遠正如他所料果然是倔骨頭,便假惺惺勸解道:“葉狀元何必如此倔強,去定河龍宮不過給老龍王幾分薄面,平息事端,皆大歡喜,豈不是好?”

葉行遠一拱手,義正辭嚴道:“本官聖人門徒,只知為國為民,行事當以正途,安知人情面子乎?”

他一本正經,倒像是固執的老儒。宇文經苦笑,心道你行事素知權變之道,不惜獻祥瑞走幸進之道,哪裏會這般拘泥,分明就是龍王的面子不夠大!

太興君氣得哇哇大叫,“好個冥頑不靈的小子!你既然不願認罪,那我就賜你一死,以洗鰲狂之冤!”

他忍到現在實在忍無可忍,怒吼聲中,長袖之中手臂化為利爪,急刺而出,便要捏碎葉行遠的頭顱。

鏘!陸十一娘絲帶出手,化作一片羅網,攔住了太興君的龍爪。這神通雖妙,但她品階低於太興君,只聽崩裂之聲不斷響起,刹那之間,陸十一娘絲帶形成的天羅地網便被斷了一半。

她面色發白,喉間一陣腥甜,自知已受了內傷。但仍舊長聲喝道:“太興君,你敢謀害朝廷命官,難道是要造反不成麽?”

太興君冷笑道:“龍族尊貴,與國同休,世上哪有造反的龍族?你這大帽子扣不到我頭上!我今日便要殺了這葉行遠,拼著再受千年之罰,又能如何?”

他原本就因殺人被罰在此地,在他想來,再殺一個,也不過就是延長刑期,這口氣卻非出了不可!

葉行遠感覺到凜然龍威,自知太興君品階極高,神通又強,確實有殺人之能。不過他渾然不懼,輕描淡寫道:“正是因為龍族尊貴,這造反才不是小打小鬧。本官聽聞定河龍王擅動官員,娶人族女子,今日又想殺巡查監督西北的本官,難道真有什麽企圖?”

宇文經渾身一震,頓覺不妥,葉行遠這話說得太誅心了!平時若龍王犯些小錯,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想要造反,但是葉行遠將幾件事聯系在一起,再加上他突然揭破自己巡查西北的身份,那可就大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