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論持久戰

葉行遠並非無的放矢,南渡之變是軒轅世界三千年文明歷史上最血腥的一幕。妖族破城之後,往往大索屠城,奸淫擄掠,這種完全的破壞與劫掠至少持續了三五年之久。

直到後來妖族當時的狼主終於覺得自己可以一統神州,過過人皇的癮。這才收束兵鋒,假惺惺的施行了幾年“仁政”,屠城之事這才告一段落。

但即使是妖族所謂的“仁政”期間,人族性命也是不值錢。狼主約法三章稱,妖族無故殺人者賠償銅斤半,人殺妖者不問因由夷三族。正是這種殘暴的統治,才引得天機反彈,烽火處處,最終妖族積累千年的強軍盡沒,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

葉行遠認為,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凡是想要曲線救國,屈身事妖者,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都可以視為“人奸”。

劉敬宗或許真的是無奈,或許他晚年真的懊悔,但他原本是儒林一面旗幟,降妖這種行徑對人族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放棄了鬥志,也導致了局面更加糜爛。

光從這一點來說,不管他之後有多少彌補的動作,多麽追悔莫及,都難以洗去汙點。更不要說他降妖之後,還曾獻計獻策,穩固妖族後方的統治,解決後勤問題,也就是為妖族磨利了霍霍的屠刀。

這種人都要翻案,抗妖的英雄反而要追擊他們的私心,實乃天理難容!若是聖人在此世面對這些為小人洗白的巧言令色之輩,必會大聲疾呼“小子可鳴鼓而攻之”!

如今雖然是會試,並不是處於真實的歷史之中,但經歷過一次推演幻境的葉行遠明白。這虛幻的世界之中,一切都極為真實,身為心懷仁義的讀書人,安忍見神州傾覆,滿朝腥膻?

上千名舉子適此亂世,或許無能扭轉乾坤,但說要摧眉折腰,北面事妖族,那可萬萬不行!

葉行遠“屠城”一問,包舉人啞口無言,原本有些動搖的考生們也都醒悟過來,若是當真被逼到這種局面,叫他們如何自處?從根子上來說,包舉人的策略便無可行性。

包舉人也有幾個朋友,看他惱羞成怒,便都悻悻然道:“包兄也不過只是提一個想法,你們何必咄咄逼人?葉公子胸有成竹,莫非有抗妖的大計麽?不如說出來聽聽?”

我們隨便說說意見罷了,你既然駁得一文不值,那你不妨拿出辦法來啊?空口說白話誰都會,真刀真槍才是本領,要是葉行遠還是只能拿出玉石俱焚的迂腐說法,那他們自然不吝反唇相譏。

葉行遠淡然一笑,睥睨全場道:“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人族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我年幼時讀史便曾細思,倒恰巧有一套策略藏於胸中。妖族雖強,卻外強中幹,必可戰而勝之,又何足道哉?”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南晉局面糜爛,一眾史家的公論便是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便是雄主臨朝,只怕也解決不了朝野內外各種各樣層出不窮尖銳的矛盾。

以天機來解釋,就是中原人族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已經根深葉茂,但枯枝敗葉累贅之物實在太多,再這樣下去枝幹都無法支撐。故而有妖族入侵之事,如犁庭掃穴一般,滅除這些多余之物,這才能讓人族渡過危機,涅槃重生,再享千年福運。

如今葉行遠居然說這種等於是天罰的妖族入侵何足道哉?這口氣未免也太大!在場的舉子原本就因為他得爵而另眼相看,如今更覺此人大言炎炎,心中不喜。

包舉人冷笑道:“葉公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昔日武侯論史,談及這南渡局面,也是束手無策,只說若給他十年生聚的時間,或可在崇文十六年出一支奇兵,攪亂妖族王庭。

再挑撥妖、蠻之間的關系,便能在橫嶺一線守住半壁江山,成三足鼎立局面,避免滅國之禍。如今最後的時機已經過去,葉公子難道覺得自己的見識竟然超過了武侯不成?”

歷代被封為武侯之人不少,不過不帶任何其它定語,直稱武侯者,只有前朝的大將軍韓平舟。此人用兵如神,戰無不克,被公認為三千年兵家第一人。他評述的戰例,都是被後世人視為經典,無人敢有異議。

葉行遠坦然道:“武侯用兵豈是紙上談兵的書生可及?但他只是單論軍事,不問政治,自然並非以全局的眼光來看這局面。更何況數百年過去,數百年前之人必有其局限,吾等若不能更進一步,豈不是有違聖人‘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的教誨?”

包舉人口舌之利遠不如他,氣極而笑道:“葉公子能言善辯,吾不如也,但如今大夥兒都在,你既然有主意,不妨說出來聽聽,讓大家議一議。”

你葉行遠再怎麽厲害,終究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愣頭青,包舉人才不相信他真有應對這種絕境的妙策。幹脆就擠兌他,讓他當場說出,再狠狠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