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人不記小人過

同為歸陽縣的舉人,這個年紀又在京中。這麽一歸納,只剩下一個答案,便是歸陽縣“前”天才陳簡。之所以要加一個“前”字,不僅是因為他如今年紀大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名聲完全被葉行遠蓋過。

如今提起歸陽縣的才子,都知道智鬥知縣葉公子,誰也記得弱冠中舉的陳簡?

葉行遠還是因為歐陽舉人的書信言及此人在京,或可敘同鄉之誼,這才記起。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對方明顯對自己不懷善意,所謂“同鄉之誼”那就不知何處說起。

那書生面色一沉道:“我便是陳簡,前輩可不敢當,如今葉公子已經是富貴中人,與我輩讀書人不相為伍!”

陳簡內心是非常驕傲的,他是雞窩裏飛出的金鳳凰。以前歸陽縣中士子與他通信,前輩都是青眼有加,晚輩都是五體投地,都說他是進士之才,也是歸陽縣士林的希望。

但是在葉行遠橫空出世之後,這些贊譽全都轉移到了他的頭上,陳簡本身就對此人先入為主的沒有好感。何況頗有不少人寫信給陳簡,言辭之中對葉行遠諸多牢騷,最典型的便是他的故交好友俞秀才。

俞秀才本來就與葉行遠起過沖突,又因為是鐵杆周知縣派,在周知縣妖怪身份泄漏之後,甚至在縣中都呆不下去了。只能借遊學為名,躲出去避風頭,他不怪自己有眼無珠,只怪葉行遠壞他好事,累得他沒了拔貢補進國子監的機會。

俞秀才罵葉行遠最為不堪,陳簡原本還將信將疑,但是葉行遠在省試之中奪得解元,又護送祥瑞進京,得了爵位。這本身就對陳簡造成了無形的壓力,而且這種求幸進之行還頗犯讀書人的忌諱,因此陳簡終於對葉行遠深惡痛絕,明知他就住在驛館,作為同鄉前輩也未來拜訪。

沒想到居然在這元宵燈會上偶遇,今日陳簡原本就多喝了幾杯酒,心氣不順,對葉行遠那是絲毫不客氣。

話不投機半句多,葉行遠本來也是看在同鄉面上才問他一句,看他根本不想好好說話,你說不相為伍,那邊分道揚鑣。回頭對朱凝兒笑道:“我們往那邊看燈去。”

陳簡說不相為伍當然只是氣話,他想著葉行遠要麽振聾發聵,愧悔致歉。要麽就出言反駁,自己剛好可以再狠狠教訓他一頓。

沒想到葉行遠毫無反應,轉身就走,這讓陳簡就像是全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有心想要再多說幾句,但話已出口,再啰嗦顯得太刻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葉行遠揚長而去,胸悶之極。

朱凝兒隨著葉行遠走遠了,這才問道:“主公,這人如此無禮,主公怎不罵他?”

葉行遠笑道:“萬言不如一默,這時候他心中氣不順,比我罵他十句百句還要難受。再說這等人物豈能值得我一罵?”

如果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葉行遠對這位年輕舉人必然要重視許多。他想起來當初第一次去見俞秀才的時候就見過這人的題字掛在俞家,當時的心情已記不清了,但總該有幾分欣羨。

但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早已經物換星移,葉行遠現在同樣是舉人,還是定湖省第一名解元。年紀比陳簡輕,成績比陳簡好,身上還有一個陳簡一輩子都未必能夢得到的爵位。

自己已經遠遠把旁人甩在身後,要是這人客客氣氣,或許還能攀談幾句,既然他這般冥頑不靈,我認識你是誰?葉行遠根本不屑去為這些螻蟻浪費時間。

朱凝兒越發佩服葉行遠的淡定,回想起陳簡漲紅了的面龐,不由也被逗樂了噗嗤一笑道:“果然如主公所言,本來我還想小小教訓他一番,如此倒也省了。”

她揮了揮手,暗影之中有幾個穿著短靠的人各自散了。葉行遠驚問道:“這是什麽人?你不會把定湖的人馬拉到京城了吧?這天子腳下,你可不要胡來。”

朱凝兒道:“這只是鴉神信眾,在京中結識的,他們虔信鴉神。主公你作為鴉神的使者,若是為人所侮,那他們自要動手的,並非是我所指派。”

葉行遠哪裏肯信,這些人分明看上去對朱凝兒俯首帖耳,這小姑娘才來幾天就拉起了一幹人馬?這可真是讓人駭然,葉行遠決定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好好與這小姑娘說道說道,免得某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黃袍加身還不自知!

他們穿過洶湧人潮,繞過大相國寺,只見前方一片小樹林,樹枝上猶有殘雪未化,零零散散掛了幾串彩燈,不失熱鬧。

“這片林地便是我們買下來的地方。”朱凝兒信手指了指,又道:“過了正月,便找人砍伐樹木,奠定地基,準備開工。”

葉行遠看了一下地勢,此處緊靠京城中最熱鬧的地點之一大相國寺,毗鄰楊柳河,原本就該是十分繁華所在。只是乏人開發,這才只是一片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