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得其樂(第2/2頁)

這還真是掃地出門,葉行遠面色平靜,背上整理好的包裹,手裏一把折扇搖了搖,轉身便走。

口中輕吟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不過只是要找個地方安心讀書,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又何必執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風雨如晦,但前路光明,又有何懼?看著葉行遠口誦妙句飄然而去,掌櫃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只覺得自己迎來送往幾十年,今日或許是做了一件最大的錯事。

葉行遠不在意,別人卻不會輕易饒過他。他才沒走過半條街,就見張富貴帶著一夥人斜刺裏走出來並攔在面前,臉上似笑非笑,滿是譏諷,“葉相公,幾日不見,怎麽不見當日氣勢,卻如喪家之犬,連個落腳處都沒有?”

這人蓄意挑釁,葉行遠渾不在意,只比了個手勢道:“此心安處,便是家鄉,爾等碌碌之輩,哪裏懂得?”

張富貴身邊又繞出那日桃花文會結怨的李信,冷笑道:“還以為葉賢弟巴結上穆百萬,終身有靠,可惜卻被自己兄弟橫插一刀,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葉行遠反唇相譏,“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嚇我邪?

另外我倒是忘了,李前輩雖然孜孜以求,可惜穆老爺還看不上你,最終才選了唐前輩。汝才為敗犬,焉敢來笑我?”

李信鬧了個面紅耳赤,這是他心中恨事,原本想以此來刺激葉行遠,沒想到反而是觸動了心中隱痛,一時卻啞口無言。

這兩人聯袂而來,葉行遠更是確定了心中猜想。張富貴是按察使的人,李信原來拍穆百萬馬屁,可惜姻緣不遂,便如墻頭草一般倒戈。

平日裏這兩人雖然心中懷恨,卻也不敢來找葉行遠的麻煩,今日竟然當面出現,想必是有了新的倚仗。在這個時間點上,能夠讓他們這麽有信心的,自然是巡撫回歸。

葉行遠心中推理,大概已經將事實真相猜了七八分,也不欲與他們多糾纏,嘲諷一番之後擦肩而過,自尋住處去了。

有張富貴的財勢撐腰,按察使大人的權勢威逼,還有巡撫大人敵意的態度,江州城中果然是難有落腳之處。

葉行遠並不著急,大不了去城外住,不過在城墻邊看見一處香火零落的古廟,隨意一問,施舍了幾文香火錢,便得廟祝允可,在寺中暫住幾日。

這裏地處偏僻,又極破落,那些處心積慮之人也不可能將這種地方都完全覆蓋封鎖,葉行遠安心住下,再托人去會館取了行李。聖人教誨過的,雖然是簞食瓢飲,也不改其樂。

葉行遠在會館也是很少出門,在這孤僻寺廟,只聽暮鼓晨鐘,甚為安靜,讀書的效率倒是反而更高了些。

就是晚間燈火不夠亮,葉行遠就取了幾兩銀子,請廟祝去多買些蠟燭回來。廟祝得了銀錢,見他出手闊綽,不由起了貪心,回去便與娘子商量。

“娘子,這幾日在廟中住的那個書生,似乎頗有銀錢。是不是要勞煩娘子從他手中榨出些油水來,也免得我們夫婦倆青菜豆腐的苦捱時日?”他被白花花的銀兩閃瞎了眼,心癢難忍。

廟祝娘子是個三十許的妖嬈婦人,頗有幾分姿色,懶懶的梳一個斜髻,穿著大紅點子抹胸。她輕輕咬了咬廟祝拿來的銀子,滿意點頭道:“成色卻足,這書生是什麽來歷?莫要得罪了什麽達官貴人。”

廟祝大笑,“如今來赴省試的士子這麽多,他若有門路,豈能投到我們這裏?我看必是哪裏的鄉巴佬土財主,還望娘子一展手段,將他吃幹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