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明覺厲

李信心中如何盤算,葉行遠根本不在乎,無論這假惺惺的家夥有什麽花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小花招都是笑話而已。

關於“釋租”這題目,葉行遠略加思索,已有腹稿。在經濟學的問題上,他前世所受教育雖然不是這專業,但見識肯定遠遠超越軒轅世界現在的中古水平,起碼中學大學都學過政治經濟學吧,寫出點有門道的文章不難。

但為了不至於太超前,還是要注意略微保守一些。葉行遠落筆第一句便是“今夫地之有租,所以易用地之權者也。”

這觀點其實與題目釋義已經有所不同。題目的釋義其實有些牽強附會,說的是上古三代之時,天下之土為天下人公有,然後拿到好田的人要付出地租,作為給拿壞田的人的補償。

而現如今,雖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其實土地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地主手裏。土地私有,乃是三千年慣例,而改朝換代的風波,也往往因為土地兼並太過嚴重,流民四起,水深火熱而引起。

大地主良田千頃,他的地種不過來;而貧民無片瓦遮身,無地可種,因此今日之所謂“租”,就是葉行遠所說的“易用地之權”。

這一句平平實實,卻是道破了“租”的本質,李信在旁看著,只覺得心裏跳了跳,產生點不妙的預感。但又想道,大概這是這小年輕從什麽地方看來聽來的一句話,放在篇首充門面,後面必無展開!

李信不再看葉行遠書寫,反而盯著唐師偃。此時唐師偃腋下已經都出了熱汗,但表面上還是從容自在,悠然自得的環顧四周,仿佛早已勝券在握。

這時候怎麽也要撐下去!唐師偃知道自己只要露出一絲畏縮擔憂的樣子,李信這小人只會更加得意窮追猛打。今日他也是破釜沉舟,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葉行遠的文章上了。

一時間場中反而是靜默下來,只有葉行遠揮筆疾書,沙沙聲不絕於耳。約莫半炷香時分,葉行遠已經整整寫了三大張白紙,細數下來也有千余字,自覺立論已足。

雖然還不是特別詳細,但在眼下這個場合拿出來,已經足夠了。葉行遠擱筆,回頭笑道:“唐前輩!在下幸不辱命,今日這幾筆大約能寫出你的三分學問。勉強也夠將‘租’之義理說的清楚,前輩是否先指點一二,再交付評判?”

葉行遠拼命往唐師偃臉上貼金,他自己在省城之中可不想再出什麽風頭,只想低調的混完考試。而且這既然是為了給唐師偃出氣,不如就將光彩都歸於唐師偃便是。

唐師偃悄悄的抹了把汗,想要接過葉行遠的文章細看,卻被李信伸手攔住。

別給他們機會演出一場戲來,到時候胡扯一通就此下台,那可就失了今日把這兩人叫來的本意了,李信如此想道。

“今日畢竟是文會,你既代表唐賢弟作文,那該先經過評判才是,恕為兄僭越了。”李信取過葉行遠的文章,略掃了幾眼,被轉手呈給了此次文會的幾位評判。

李信一開始確實有點擔心,但看葉行遠越寫越快,幾乎不假思索一氣呵成,便放下了心。這樣的策文論文,並非靠著才氣便能完成,而是要靠閱歷與思考。

這題目是穆百萬定下,其余人全不得而知,葉行遠當然也不可能提前得到題目。似他這般年輕的秀才,忙著聖人經典準備考試還來不及,怎麽會對經濟之學有什麽研究。

別看他寫得快,肯定是下筆千言,離題萬裏,李信也就放下心來。他將文章送給幾位評判,暗暗使了個眼色,只管批駁,一定要睬到泥沼之中!

為首的評判是一位老舉人,今年已過耳順之年,滿頭白發,精神也有些不濟。今日此來,無非是看在穆百萬面上,來露個臉而已。

他看到葉行遠文章第一眼,不自覺的先贊了一聲,“妙哉,此字便可足為進士!”

葉行遠這一筆字銀鉤鐵劃,入木三分,雖然未曾凝聚靈力,不至於出現種種異象。但是在懂行的人看來,這間架結構無一處不舒展,橫豎撇捺無一筆無精神,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李信咳嗽一聲,斜著眼睛看過去。老舉人知道失言,悄聲嘀咕道:“欲揚先抑!欲抑先揚!此乃正道……”

接下來反正要把這篇文章從頭罵到尾,之前先誇一句書法,也算是給了一點面子。老舉人這麽想過後,覺得心中安定,準備開噴,一字一句看了下去。

第一句,這個租字解得言簡意賅,卻清清楚楚,似乎沒什麽好說,略過。

第二句“雖地有不齊,其數要皆極耕者之力以為量。當其授田議租之際,田固地主之所有也,而以授耕者,使得耘且獲於其中,則田主之所取償,固將盡地力之所出。而所遺以與耕者,直僅資其為耕之費與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