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服軟了

山中火焰正熾,猖獗的火苗吞噬著缺乏雨水而幹旱的山林,幸好風平岡本身與其他的山頭中間隔開,還不至於釀成大禍。

造成這一片火海的妖怪周知縣已經遁去走,只剩下十幾個士紳目瞪口呆的瞧著這場面。而在另一邊,範僉事與少數幾個隨從孤零零的站著,火光明滅變幻,映得範大人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有人慨嘆道:“想不到周知縣竟然真的是妖怪,若非親眼所見,我還是不敢相信。”

那周知縣雖然行事苛酷,與縣中紳民矛盾甚深,但是此人的學問功底和行事手段卻未曾受過質疑,不管怎麽看都是一位資質過硬的讀書人。

何況周知縣平日喜怒不形於色,說話引經據典,誰能料到他竟然真的是妖怪!結果與妖怪偷偷在夜裏私會的範僉事,此時在本縣士紳面前,就陷入了一種極為尷尬的處境。

範大人就算渾身是嘴,也只怕說不清楚了。一眾士紳或許不敢當面質問,但私下議論紛紛,根本停不下來。

張舉人脾氣最急,恨聲握拳道:“想不到才驅走一頭狼,又來了一頭惡虎!此事無論如何要上奏朝廷,讓朝廷為我等公斷!”

以前對周知縣妥協過的丁舉人面色慘白,連大氣也不敢出。還有人猶豫囁喏道:“此事未必便明,不若靜觀事變,再作打算。”

“住口!”葉行遠怒喝一聲,打斷了這種垂死掙紮的冷靜黨,“事實俱在眼前,爾等還要罔顧事實,為害民之妖辯護?莫非是想要與他們同罪?”

此言一出,再無二話,眾人噤若寒蟬,哪裏還有人敢再說什麽妥協的話。範僉事一言不發,聽到葉行遠的叱喝,這才有氣無力的擡起眼皮,恨恨的望了幾眼。

一定是葉行遠的圈套!範僉事已經認定了這點,想不到終日打雁卻讓大雁啄了眼!他堂堂按察使司僉事也不知道經過多少驚濤駭浪,沒想到卻在歸陽縣這條小小的陰溝裏翻了船。

不過範大人除了恨意之外還有幾分後悔,早知道如此,就該任憑葉行遠去折騰,何必要執著於捂蓋子?

就按著葉行遠所說,周知縣是妖怪遁逃,固然會引起全省官場震蕩,許多人要被追責,自己也說不定要被打入冷宮。即便如此,日後總還會有東山再起之時。

可現在卻把自己徹底搭了進去!如今這勾結妖怪的名聲栽在頭上,就算是查無實據,僥幸能保全自身,但名聲呢?

自己的政治前途,那是徹底完蛋了!一是,查來查去把查成勾結妖怪,背上了這個包袱,誰還敢扶持或者投靠自己?二是在別人眼裏自己太蠢,居然會犯這種錯,誰願意跟蠢貨當豬隊友?

想明白了這兩點,範僉事只覺得三十年功名如塵土一般,落花流水,萬事皆空。

範大人固然失落,但還有更失落的。遠遠跟在範僉事身後的黃典吏目光渙散,身軀顫動不停,他的失落比範僉事更深,疑惑也是更多。

他始終沒明白,周知縣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突然對範僉事說那些話?難道他們真的勾結在一起,自己反而是被蒙在鼓裏的那一個?

又想起從前的事,以及今後的事,葉行遠和歐陽舉人兩人在眼前晃來晃去。黃典吏只覺得腦血上湧,頭暈目眩。

各種碎片在腦海之中紛至沓來,眼前景象似真似幻,一時之間竟然不知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就好像過去的生活完全是一場夢。

忽而黃典吏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臉上的神色猙獰可怕,斷臂揮舞不停,還在不停的狂笑。

這時候如果那些醫官在此,或許就真有了用武之地,這位曾經在縣中煊赫一時的吏員之首,竟硬生生的被逼成了失心瘋。

範僉事沒有去管黃典吏,步履蹣跚走到了葉行遠面前,“今日之事,如何了局?賢生有何教我?”

範僉事有點低聲下氣,也是出乎眾人意料。其實範大人的邏輯很簡單,他不想去問真相到底如何,他秉承的原則就是真相沒有意義,所以他只想問,現在應該怎麽辦。

葉行遠愣了愣,不過瞧見範僉事在自己面前低頭,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從回到縣中開始,被周知縣層出不窮的手段碾壓,又遭遇範僉事的強力壓迫,讓人好生憋悶。如今卻算是小小的揚眉吐氣了,只覺得世事盡在掌握,有叱咤風雲,指點江山,糞土萬戶侯之感!

他胸中靈力翻湧,頭頂氤氳而生三花,竟是不知不覺就到了修仙者孜孜以求的“五氣朝元,三花聚頂”之境,天機垂降,舍我其誰!

不對!葉行遠猛然搖了搖頭,強行將那種飄飄然的感覺拂去,不知不覺,天命陷阱他娘的又來了!

這段時間,他先後三次得到天命的好處,但每每都會又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這次可不能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