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們該交卷了(第2/3頁)

葉行遠聞言,不由得氣極反笑,這一首出塞詩都能以政治不正確來打壓,這位訓導的臉皮也真夠厚的。

但葉行遠卻不著急,面上只從容道:“先生既說不好,那這炷香尚未燃盡,學生再做就是。”

他也不拿回剛呈上去的試卷,轉身下了講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刷刷幾筆,不過一眨眼工夫,又寫了一首,再度奉到訓導面前。

你還有?待訓導低頭看完葉行遠的新詩,腦中像是猛然被炸了一下,雙眼瞪如銅鈴,然而臉色強行抑制、陰晴不定。底下學生看到,直覺先生神態極其怪異。

卷上照例不過二十八字,卻氣勢洶湧,如要破紙飛出!“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雄渾大氣,壯懷激烈,果然沒了離人之思,只剩下男兒豪情。葉行遠微笑道:“方才聽了先生教誨,略有心得,這首詩可還使得!”

訓導瞠目結舌,先前他想葉行遠再寫一首,氣勢已衰,無論如何不可能有剛才那一首“征人望鄉”的水準。就算是這姓葉的重金托人作詩,也總不至於浪費錢鈔作兩首好詩備用吧?

“不好!”訓導眼冒金星,強詞奪理,“這詩失之於剛硬,宛如粗野武夫,沒有半點文人風雅氣!不好!”

葉行遠似是早料到他會這麽說,仍然沒有動氣,淡定的點了點頭,答道:“時間還有,那麽容學生再寫就是。”

訓導瞧著葉行遠施施然返回座位,心裏七上八下,有些不妙的預感。又望見葉行遠提筆一勾,輕描淡寫地又寫了四句,訓導不覺額頭冒汗,有點發虛。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鐘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這詩純以出塞遊宦口吻,只寫回馬相逢,卻意蘊深遠。若不是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童生,光看這詩,只覺得是朝廷西域使節大員才能有的意境。

訓導好一會兒沒有出聲,然後近乎咬牙切齒的否定道:“不好!一股子兒女情長的酸腐氣!哪有慷慨磊落的丈夫豪氣!我輩讀書人,胸懷四方,何必效楚囚對泣兒女沾巾!”

葉行遠依舊鎮靜,面無表情,半點波動。這次他幹脆把紙筆都帶到了講台上,聽訓導駁斥,甚至連回一句話都懶得,只取筆低頭再寫。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你要豪氣?我就給你豪氣!醉臥沙場,酣暢大笑,何人能寫出如此豪情萬丈的英雄氣?

又來一首?竟然還一首比一首強!主考官似乎有點懵了,感覺活見鬼了!

連連看到頂級詩句不算什麽,但是要連連否定批判頂級詩句,那對讀書人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除非極端偏激狂妄到神經病的地步,還真幹不了這事兒。

主考的這位訓導只能算普通人,此刻壓力已然大到雙目泛紅,被沖擊的喪失理智了,機械般瘋狂的否定著葉行遠的詩。“不好!狂生之態,無文采蘊藉之意。”

葉行遠終於笑了,不再是古井無波。落筆如狂風暴雨,俄而又飛出紙卷,擲於訓導面前,還是一首絕句!“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這時候他也不等訓導評價了,眼看文聖面前香爐的線香不過點了一半,微微點頭,邊寫邊吟,刹那間又得一首。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裏絕人煙。”

訓導兩眼發直,想說什麽,一個字也出不了口,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底下的一眾學子,原本都準備好了詩作。如今看看時間差不多,正要裝模作樣的交卷,但是見此情景,又有哪個人能站得起來?

雖然在講台上,葉行遠不吵不鬧,訓導也沒說話,看似很平靜,但他們又不是傻子,哪裏感受不到那種無形的風雷激蕩?好像自己卷進去,就會被粉身碎骨似的。

大家好歹都是讀書人,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這詩詞小道,雖然不能引起天機共鳴,但是對情、對美的描繪與歌頌,乃是全人類共通的感覺。葉行遠的詩句,已經到了讓他們害怕的地步……

“哈哈哈哈!”看看時間就要到了,而訓導已經傻了,滿堂同窗畏畏縮縮不敢上前。葉行遠突然感到心懷激蕩不可抑制,興之所至的仰天大笑。

不過他仰頭的動作猛了點,方巾掉在了地上,頓時青絲散開,頗有幾分“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的氣勢。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天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