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無憂矣!

漢江府學乃是千年前陶文陶先師所創立,源遠流長,歷史悠久。千年以降,這裏也曾培養出不少留名青史的人才,稱一聲群星璀璨也不算太過。

當今府學教授姓徐,年過不惑,舉人出身,有朝廷頒的八品官身。他與歐陽舉人少年相識,歐陽舉人這一封薦書就是寫給他的。

在此之前,歐陽舉人也曾先與徐教授知會。徐教授見了葉行遠的文憑,對照著薦書一看,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就命人下去安排。

這些年通過他入學的多了,葉行遠只是其中一個而已。縣中童生案首,得舉人名流保舉,入府學學習合情合理,不會讓他太為難。

但下首一位訓導卻有些猶豫,斟酌道:“徐大人,今年府學名額略緊,前些日剛空出一個號舍。府城中有童生遲某,得五人聯保入學,正待老爺批核,若是這葉姓童生入學,那府城的遲童生便只能遺憾了。”

這幾年漢江府文風日昌,有志於學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府學規模有些不夠,一直說著擴建事,但一直不見省學道批復下來,此事也就只有一日日拖下來。

所以府學名額金貴,一旦有缺,立刻就有人想方設法的托人情找門路補上,條件都符合的情況下,就只能看其他方面了。葉行遠也算是來得巧的,而且歐陽舉人的面子很管用。

徐教授沉吟片刻才道:“我記得遲姓童生不過是今歲縣試二十幾名,將將取中,稱不得太出色的人才。而這葉姓童生雖是歸陽小縣出身,但到底是個案首,就先讓他入學吧。”

學校裏成績就是硬道理,學霸總是有些優待,哪怕是個小縣城的學霸。訓導無奈,只好按著徐教授的意思,先給葉行遠辦理入學手續,暗暗又將消息傳給了保舉遲童生的幾個學生。

葉行遠錄了府學名冊,領了號房鑰匙,先去拜了教授、訓導,便自行下去找府學後院的號舍。號舍兩人一間,條件頗為艱苦,又聽說房舍都是前朝的老房子,足有兩三百年歷史,簡直可稱得上文物。

有錢人家子弟,雖入府學,占了一個號舍位置,卻往往也同時在附近賃房居住,還可攜帶美婢與俊俏書童陪伴,雖是苦讀生涯,也自有說不盡的自在快活。

但葉行遠沒那麽鋪張,理由就一個字,窮!免費的號舍對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事實上後院的幾排號舍,以灰磚砌起,敞亮通透,雖然時日確實久了,有一股淡淡的黴味,但居住條件也不像一開始想象的那麽差。

葉行遠拿到的房間是黃字第七號,從號舍東邊門而入,一直走到西面倒數第二間才是,他取出銅鑰匙開了門,立刻就是一股灰塵揚起,倒像是好一陣子沒住人。

這舍友看來是有錢人另有宿處,這對葉行遠來說是個好消息,至少一個人住著也松快自由些。

屋內呈長方形,巴掌大的地方,也就能讓人轉身而已。東西各有一張床鋪,東面一張上的被子和枕頭淩亂卷成一團,另一張並無被褥,鋪蓋都得學生自己攜帶。

葉行遠輕裝而來,很多東西都沒帶,還得去集市購買。他先把包袱解下,拿出換洗衣服疊好放在床頭,其它雜物則收在床頭櫃中。又想了一想,取一錠銀子貼身收好,剩下的銀子藏進櫃中,這才退出屋外鎖上門離開。

葉行遠循著原路返回,穿過後院,又過中庭,直到角門裏,跟守門人報了外出。一是要對歐陽大小姐交待下,二是要購物。

他正要出門,就聽背後傳來一個有些焦躁的聲音,“前面那位朋友且住,可是歸陽縣來的葉行遠?”

葉行遠回頭,卻見一個藍衫年輕人帶著兩三人跟隨,急匆匆追了上來。

自己的名聲傳得這麽快,連府學的人都盡人皆知了?當然這只能是幻想,葉行遠也覺得沒這種可能。

不過初來乍到,總要客氣幾分,葉行遠側身而立拱手道:“在下正是葉行遠,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尋我有何事?”

藍衫人奔到他面前頓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間卻帶些輕蔑,他扯住葉行遠的袖子,輕輕一帶道:“出去說。”

那人與守門小吏似乎甚為熟識,也不用登記外出,直接就帶著跟班與葉行遠一起出了角門。又順著墻根走了一陣,來到僻靜角落,這才松開了手,冷冷開口道:“我是鄭克定。”

就簡簡單單報了個名字,仿佛葉行遠天生就該認識他。但葉行遠性子直率,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也不屑於拍馬逢迎。

而且莫名其妙被這位老兄拖出來,心中正是糊塗,連久仰久仰這種客套話都不曾來得及出口,腦子裏面只在想,此人是個什麽東西?

鄭克定的兩個跟班嗤笑出聲,“果然是鄉巴佬,連鄭公子都不認識,也敢走後門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