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傳說不是傳說!

這詩當然是好的。葉行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詩詞一道,神韻為最上,這一首詩獻給香君真是最妥貼不過。

在另一個時空,紀念名妓蘇小小鬼靈的詩詞裏,這首詩敢號稱第一,他不信到了本時空就變差了。這世上有天機感應,詩詞文章處處都有因果,想在這上頭完全顛倒是非黑白可不容易。

沉默了好一晌,終於有老實人先開口,他琢磨了一陣,還有些猶豫,“葉賢弟這詩感人肺腑,我這人口訥,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好處……”

一有人開口,自然就有人心有戚戚,“此言甚是!我就覺得好,但又不知道好在哪裏……”

“哪裏有什麽好!這詩格律不正,體裁隨意,與山野俚歌沒什麽兩樣,豈能登上大雅之堂?”盛本其面色鐵青,突然怒吼出聲,打斷了別人的說話。

他自認本屆縣試考生中的詩霸,沒想到葉行遠這一首三字短詩一出,幾乎是立刻壓了他的風頭。

別人雖然賞鑒水平有限,暫時說不出葉行遠此詩的好處,但此時議論卻都被這首詩吸引了去,盛本其的詩早被人忘到九霄雲外。只此一點,就可以看出兩首詩的差別。

盛本其也有幾分才氣,當然也品味得出葉行遠三字詩的好處,正是因為如此,他更是惱怒,惡意詆毀,絕不能讓別人引導了輿論。

“是啊!葉賢弟終究稚嫩了些,此詩立意是好的,可惜到底生澀,還是盛兄的詩句滄桑雋永,前後呼應,由景入情,再由情入幻,堪為最佳!”盛本其表明態度,立刻有人如夢初醒,趕緊附和來混淆視聽。

有人裝模作樣地嘆息搖頭,“葉賢弟,你也莫要怪盛兄生氣,你可知道你這麽胡亂寫詩,便是走上了邪路。這路子一不對,再努力也是無用,盛兄乃是珍惜你的才氣,恨鐵不成鋼而已。”

盛本其邀來的幾人,一起搖動三寸不爛之舌,拼命貶低葉行遠捧盛本其,不過說來說去,他們能夠攻擊三字詩的點也不過只是格律而已,然後就是用字淺顯不像詩歌,再挑不出什麽其它毛病。

葉行遠只當他們是跳梁小醜,他相信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多數人雖然在這一波輿論攻勢之中保持了沉默。他們心中越是反復揣摩葉行遠這三字詩,就越能感覺到詩句的妙處,這些個巧舌如簧的家夥又有何用。

盛本其卻又洋洋自得,自覺主導權又回到了手上,想起剛才有些失態,假模假式地來跟葉行遠道歉,“葉賢弟,我是個直爽脾氣,你這詩不好就是不好,我這人也只能直言不諱。”

他頓了一頓,故意提高了聲音,“我瞧葉賢弟你天資雖然不錯,不過根基不穩,學問還不夠紮實。

不然也不至於這詩詞格律還會弄差,做出這等打油詩,實在貽笑大方。照這樣葉賢弟去考縣試,也未必討得了好,倒不如閉門讀幾年書,等學問有所長進再考不遲!”

這幾句話盛本其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葉行遠的詩做出來不行,就可以順理成章將他打壓。如果葉行遠年輕氣盛,說不定會真棄了縣試回去讀書;就算他臉皮厚還要再考,這名聲也已經壞了。

無恥之尤!葉行遠早料到此人會倚老賣老,但也料不到他能惡心到這個程度。就他一個十年都沒考上的老蒙生,有什麽資格來在他面前說三道四?

葉行遠知道這時候萬萬不能示弱,不然不明的圍觀群眾有了模糊的印象,說不定真認為自己學問不行,那自己想要擺脫這種形象可就難了,當即就出言反駁,“盛兄何出此言?我聽聞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我這詩,正是情動於中,所以能動人心魄,格律之屬,豈能阻詩之自然?”

他這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所謂不以詞害意,詩的魅力在於語言和格律音節,但又不可拘泥於格律音節,再說他這三字體也並非無有格律,只是格律的變化而已。

盛本其理屈詞窮,他知道葉行遠的話沒錯,但打死也不能承認,只能強詞奪理,“照你這麽說,我隨口說話,便可入詩?歷代先賢訂正音韻,譜定格律,都是在做白工了?”

葉行遠當然不能被扣上這個帽子,“盛兄想是記差了,先賢詩律之中,本也有三言體例,如《國風》‘山有榛’、‘隰有苓’,《周頌》‘綏萬邦’、‘屢豐年’等,我雖不肖,卻也不敢逆了先賢,只是與盛兄路數有些不同罷了。”

盛本其面紅耳赤,沒想到葉行遠還有這種殺手鐧,三言體例生僻已極,數百年來就沒有名篇流傳下來,倉促之間他哪裏能夠記得?

“縱使如此!你這詩鬼氣森森,總不見好,你須改過了吧!”徹底沒有話講,盛本其也只有紅口白牙,咬死葉行遠這詩不行,反正此時此地詩道權威就是他,他說不行,還有誰敢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