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爭一口氣(第2/3頁)

“我家徒四壁,為讀書欠了債務和人情,連我姐姐都受到了拖累。若就此放棄,你來替我還上麽?”葉行遠淡淡的問。

葉行方不敢正面回答,仿佛自言自語的嘀咕道:“反正你已經是沒用的廢人一個,何苦還死皮賴臉不肯相讓,當真是小氣。”

葉行遠壓住怒氣,冷哼一聲又質問道:“你若私下裏找到我好言好語,我無奈之下也許就讓給你,但你家居然直接串通錢先生,從我這裏明搶,這未免也太……”

“無憑無據,休要血口噴人!”錢塾師突然開口喝斥,他不能容忍葉行遠公開“抹黑”自己。

葉行遠又看了族兄一眼,回過頭來對錢塾師躬身說:“抱歉!方才學生言語多有不謹慎,冒犯了先生名譽,在此謝罪了。”

眾人愕然,沒想到剛才咄咄逼人的葉行遠忽然對錢先生道歉,這就算是服軟了麽?看來他也是沒有辦法了,日後還要在社學讀書,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啊。

錢塾師暗暗得意,這個結局與自己所料不差。一個十五六歲晚輩學生,怎麽可能逃得出自己掌控?

葉行遠道完歉,卻不打算住口,掃視四周,意有所指道:“縣試名額從來只聽說社學歲考第一可得,可沒有第二能得的規矩?社學這些同窗一個個刻苦攻讀,為何沒有機會?先生可不能隨心所欲,有所偏私啊。”

這話讓眾同窗不免心頭一動,本來沒報什麽指望,但葉行遠的話卻勾得大家心裏癢癢,若有機會,誰不用想去試試呢?

這又是什麽幺蛾子?錢塾師急忙道:“為何不能按順序遞補?你這第一名斷絕了天機,必然不能考中,難道還想霸占名額?你既然失靈,讓第二名替補理所當然。”

眾同學揚起的希望又重新落下,錢塾師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他若硬扭著這個按順序遞補的規矩,別人又能奈何?

葉行遠忽然哈哈一笑,讓其他同學看著心驚膽戰,他們平素誰敢像葉行遠這樣,在錢先生面前放肆?

葉行遠加重了語氣質問道:“錢先生!社學歲試只有第一才有意義,其他名次沒有任何實際用處!你既然罷掉了我這個第一,那就等於宣布是上次歲試作廢!既然歲試作廢,那就是全部名次作廢,需要重新再考,又何來按順序遞補?”

錢塾師有些慌亂,“你這是強詞奪理!我是社學師長,考試規矩自當由我定下!”

葉行遠毫不客氣的厲聲駁斥道:“公道在人心,社學乃是官府公辦,也不是錢先生自家開的,所以是公論說了算!”

葉行遠挑了頭,還編出似是而非的道理,立刻讓其他大部分同學心思活泛起來。錢塾師說的有道理,可是葉行遠說的也有道理,兩邊都有道理的情況下,自然該聽對自己有利的道理!

或許學生礙於師道,社學學生未必敢在錢塾師面前鼓噪,但誰背後沒有親朋長輩?這樣的機會,親朋長輩們肯定會出面撐腰。

就算秀才功名是天上星宿下凡,不是他們可臆想的,但童生好像距離大家也不是那麽遠。萬一運氣來了,撞到大運考個童生,獲得浩然之體不說,地位上也算是鄉間名流了!

當即就有膽大的社學生開口說,“葉賢弟說得對!遞補之事,不可輕定,既然葉賢弟的第一名作廢,那上次歲試也理當作廢,而後擇期重考!”

那位葉行方雖是第二,但與其他人的差距未曾拉開,不像葉行遠以前一直遙遙領先,讓落後之人沒了脾氣,想爭都無從爭起。

如今原先的天才葉行遠已經廢掉了,其余人都差距不大,別的小事或就忍氣吞聲讓了,這等前程大事,大家哪裏肯放手?

連連有人帶頭,鬧嚷的人也就多起來了,“先生,葉行遠以前一篇文章靈光滿紙,我們服氣。但葉行方不過跟我們差相仿佛,占這個名額不足以服眾,先生且三思!”

也有人明知自己爭不上,幹脆胡攪蠻纏,“依我看來,這個名額應當抽簽才公平。”

好好的社學課堂,頓時成了鬧市一般,熙熙攘攘一片紛亂,錢先生的師道尊嚴搖搖欲墜。“肅靜!”錢塾師氣得滿臉通紅,連連敲擊桌案,但仍控制不住局面。

這裏都是半大小子,正處於血氣方剛的時候,有機會起哄鬧事都很來勁。比起老師,他們更怕的是父母,但關於此事,他們也都知道父母肯定支持自己鬧,不會因此受到責罰,於是乎更無所畏懼了。

“錢先生,人做天看!你那點見不得光的私心,仔細與大家解釋吧!”葉行遠說罷,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揮一揮衣袖,留下了一片喧囂,悄然離開社學。

下面不用看了,這名額就像是一塊肥肉,拿在手裏人人覬覦,拋出去之後卻是一片爭食,正所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自己這招,算是變相的以退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