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窗外的細雨,蕩漾的波紋仿佛被定格在時間裏。

“喝杯咖啡吧。”

一杯拉了花的咖啡端到了右手邊。

落地窗外掛著一塊木頭牌匾,玻璃上的貼花被密集的雨點打濕,上面刻著一串日語“久屋律師事務所”。

室內很是吵鬧,有一對叫罵不叠的夫婦,丈夫控訴妻子的庸俗,而妻子控訴丈夫的不忠,旁邊站著哭鬧的孩子;有一位講著電話卻怒火中燒的外鄉人,他對房地產公司的服務質量提出了抗議;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在此,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遞送咖啡的女接待員彎下腰,和藹地說道:“久屋先生還在忙,相信你也看到了。最近我們有很多委托要處理。”

“謝謝。”

男孩坐在大廳角落的沙發上,手捧咖啡。

這是唯一的熱源了。這間過冷的空調房不時提醒著他,他一夜沒睡,徒步抵達事務所時連鼻涕都止不住。

男孩蜷縮起身體,仰頭看著接待員,看著她胸口的名牌。

“勞倫小姐。如果他有時間了,請務必提醒我一聲,好嗎?”

在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注視下,勞倫只能嘆氣。

“我知道了,我會多留意一下的。”

人們依舊在大廳與會客室的走廊間來往,商務裝的女士進去了半刻鐘,拎著提包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登上了街口停著的跑車。

領著孩子的夫妻進去了,一個小時後,唯獨丈夫一個人推門而出,獨自到走廊的角落抽煙。

接打電話的前台女孩偶爾也會快步奔入,抱著一沓厚厚的資料分發給其他的員工。

勞倫也在忙碌,男孩就只能呆呆地看著墻上的指針從早上八點,一圈又一圈地轉著,直到指針停在晚上六點。

在秒針的滴答聲間,他猛地擡起瞌睡的眼皮,意識到這是事務所的下班時間。

男孩看了看周圍,訪客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接待員們也準備離開。

他有些著急地跳下座椅,想問問勞倫今天還能不能見到久屋律師。

結果剛下地,就發現一隊人從會客室方向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他連忙上前,停在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面前。這個人大概二十五歲上下,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身形高大,氣質沉穩,在幾位女接待員的簇擁下異常惹眼。

西裝左胸口有一枚金色別針,上面刻著“久屋茂”。

“久屋律師。”男孩激動地上前,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右後方的勞倫臉色有些難堪。

“小孩子怎麽會在這裏?他的監護人呢?”久屋轉頭看向勞倫,“我記得今天,應該是由你來處理訪客的事情。”

“我……我很抱歉。”勞倫低著頭,不敢與之對視。她快步上前,想將男孩推搡到一邊去,“現在很晚了。該回去了,孩子。別讓你的父母擔心。”

“勞倫小姐,可你答應過我,等久屋律師有空一定會通知我一聲的。”

“現在是下班時間。”勞倫正言厲色,“你該回去了,小朋友。如果想要繼續自己的律師遊戲,我建議你去別的地方玩吧。”

“不是的。”男孩急著辯解,可又不知如何是好。漂亮至極的小貓淚眼汪汪地望著大人們,眼神又期待又害怕,“我真的有事……”眼淚順著臉頰一路濕潤地流下來,滴淌在下巴處。

久屋茂憐惜地垂下眼皮。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咬著嘴唇,艱難地說:“可以匿名嗎?我不想……”

“不想讓家長知道?這裏可不是開玩笑的地方。”久屋擺擺手,示意姑娘們上前來,“好了,請帶這位小先生離開。法庭遊戲該到此為止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男孩咬住嘴唇,“我叫世煥。”

“你看著沒有亞洲血統。”久屋還是沒有松口,“在確認你的身份證件和監護人公證之前,我建議你早些回家去。”

“我爸爸是,但這不重要,我沒有說謊,這也不是在做遊戲。請你相信我。”孩子極力辯解,甚至哭泣著拉住男人的衣角,“我姓裘——請別通知我爸爸,拜托了。我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滿嘴謊言。”勞倫臉色一僵,急著想要拉開孩子,“走開,離遠點。回你該待的地方去。”

她的手勁可能用的大了,孩子被她的指甲抓傷了胳膊。

正當惱怒的勞倫進一步做出傷害行為之時,一只右臂介入到兩人之間,用力擋開怒不可遏的姑娘。

“夠了,勞倫。”久屋看了眼腕表,“也許他並不是在說謊。另外,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準確的說,距離前台下班還有五分鐘。身為社會經驗更加豐富的成年人,你應該時刻保持冷靜。而不是對一個孩子大呼小叫。”

“我很抱歉……”

久屋迎向瑟瑟發抖的男孩,他摘下眼鏡,細細擦拭著鏡片,而後示意在場其他人可以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