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許意濃望著他,在日本的種種畫面如這風般在腦海沖湧激蕩,包括那一幕。

那晚他們沒有視頻,只通了語音,他告訴她,“我不能來日本了。”

那時的他們都身心俱疲,她心如空山強自忍耐,“沒關系,那你留在A大,我讀完研就回來,以後哪兒都不去了。”

就在你身邊。

沉寂許久,他罕見地叫了她全名,正式到像經過了深思與熟慮,“許意濃,我們……”

那聲許意濃其實已有所預兆,她太陽穴敏感一跳,好像知曉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幾乎下意識地把他的話截斷,“我明天上全天的課,要起好早,先睡了。”

她聽到他沉重且壓制的鼻吸聲,“好。”

她咬了咬唇,還強顏歡笑地追問,“你不跟我說晚安嗎?”

他默了默,那頭有碾息煙蒂的喁喁聲和他低啞的聲線,“晚安,睡吧。”

她緊捏著手機,等了一會兒,但再也沒有下文了,胸腔裏像卡了什麽,有一口氣喘上不來,她隱藏著這種艱難的呼吸不讓他聽到,也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嗯了一聲。

隨著通話的結束,她人像被抽光了力氣,背脊抵著墻壁慢慢滑坐下去,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他們的微信對話框,她呆呆望著備注上的【老公】兩個字,從未覺得兩人離得那麽遠,不僅僅是相隔千萬裏的距離。

屏幕隔幾秒就有要暗下去的趨勢,她用手不停地點不停點,固執地不讓它熄滅,仿佛一旦熄滅他們之間就有什麽要斷了。

驀的,她打開在線票務服務公司的app,搜索從東京飛回中國的最快航班,她快速定了一張機票,匆匆收拾了一下行李,連夜出發去了機場。

那一刻她是奮不顧身的,什麽學業、要強、孝心,統統都不要了,她只想在明天一早讓他能看到自己,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她都會站在他身邊,即使他什麽都沒有了,也還有她,他們可以一起面對的。

可到了機場,她被告知受特級台風影響,東京所有去往中國A市的航班無限期取消,她立刻拿手機查新聞,國內去往A市的各種交通也停運了,這就代表即使她從東京回國先到別的城市過渡,也無法立刻抵達A市,回到他身邊去。

她雙眼失焦,整個人空洞且漫無目的地拉著行李走在機場。

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倆的事就不太順。

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父母的對他父母的印象就不大好,他的父親似忙得不可開交,坐下不多久就狂接電話,一連幾個後他握著手機打招呼,“不好意思,我還有急事要處理,先走一步。”然後把攤子撂給他母親真的一走了之了,弄得王驍歧左右為難,場面十分尷尬。

知書達理的吳老師其實是有些不高興的,但全程還是表現得很禮貌,不歡而散後,那天他們回去的路上吳老師坐在車裏繃著個臉一言不發,只目不轉睛盯著窗外,氣壓低沉到許意濃沒敢出聲,老許也時不時添油加醋。

“看看,這做生意的啊,眼睛都是往上看的,我們這種小門小戶屬實高攀了。”再往許意濃那兒看一眼,“我看呐,還是老老實實找個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有什麽不好?”

許意濃當時咬著唇,死犟,“我不,我認準的人,你們休想幹涉我!”

吳老師和老許當即皺眉,罵她死心眼兒。

好在王驍歧優秀,加之她的堅持,父母最終沒辦法才松了口。

可王家的事東窗事發後,父母再也忍不住了,立馬要求她分手,老許幾乎天天給她打電話,苦口婆心地勸。

“王家的事已經把你奶奶給氣進了醫院,她揚言你不分手就咽氣給我們看,你真的忍心逼死她嗎濃濃?本來沖著他家的態度,你倆的婚事我跟你媽就是不同意的,現在我們家更萬萬不會接受這種家庭背景的女婿,難道你要讓我們全家也陪著他們王家變成C市的笑話嗎?”

那個家永遠如此,她望著可以一眼看到頭的悠悠長廊,猶如看到了他們的結局。

之後,她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在機場坐了整整一夜,光陰洪流一幕幕一幀幀在腦中清晰如昨日。

初見時的不歡而散,分班時的明爭暗鬥,日常中的一言不合,笑過,哭過,冷戰過,開心的不開心的都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動,從初中到現在,她的半個人生軌跡裏,所有靜好的歲月中,滿滿的全被他的身影所占據,離訂婚也只差一步之遙,連婚戒他們都一起選好了,甚至幾個月前的他們對未來還空泛憧憬。

——

“你今年的生日,我一定已經在你身邊了。”

“好,到時夏日祭,我們一起去看煙火大會,我要許願。”

“許什麽?”

“不告訴你。”

他笑聲清朗,“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