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一夜,點點的繁星在眼底匯聚成焦,一首接一首的歌機械式地滌蕩過耳孔,空有旋律,不著痕跡,直到mp3自動關了機,長久保持著一個姿勢的許意濃終是翻了個身,卻忘了摘下耳機,長線繞在了她的頸間也渾然不覺。

夜空像被筆墨暈染過,繾綣而神秘,許意濃透過窗戶好似隔了層濾鏡在看這浩瀚千裏的一隅,她毫無睡意,又是一次徹夜的難眠。

自那之後,許意濃跟王驍歧之間似有什麽在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林淼在許意濃的提醒下,跟男友範亦誠低調了許多,至少在學校裏兩人是不敢同時再出現了,班主任因為沒有確鑿證據,也不能將她真的怎麽樣,只能繼續暗中觀察。林淼逃過一劫後,一直對許意濃的仗義心存感激,老嚷嚷著要請她吃飯,但都被許意濃推拒了,不過同桌倆之間的感情倒是與日俱增地好了起來。

對許意濃而言,林淼早就不止是同桌,也是朋友,是她為數不多能放在心上去交的朋友。

時間轉眼即逝,高一第一學期無聲地拉上了尾幕。

期末考試最後一天,C市這座南方小城罕見地下了場大雪,到下午的時候已經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這可激動壞了從小鮮有機會見雪的南方孩子們。

考完最後一門大家爭先恐後地飛出教室撒歡,急不可耐的男生們不等到操場,在教室走廊裏的欄檐掄起一把雪就往其他人身上扔,所有教學樓的走廊裏,樓道中充斥著少男少女們的打鬧與嬉笑,好不熱鬧。

不一會兒操場上也聚滿了攢動的人頭,考完試的學生們如脫韁的野馬在這片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曠野上馳騁,即使每個人的臉頰凍成了高原紅,手也在來回的掂拋雪球中抖成了帕金森,連呼出的一口空氣都夾雜了縷縷霧氣,可大家的興致依舊盎然不減,這難得一見的沸沸揚揚與平日裏市一中的烏泱沉沉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這場雪下得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每個人心底渴望沖破束縛的自由。

許意濃剛從考場出來走到一樓,就難以避免地被人誤傷了,一個雪球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進了許意濃的脖子裏,那灌頂而來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寒噤,邊伸手去撈那雪塊的同時邊四處探尋著始作俑者,可這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她只得自認倒黴。

雪塊隨著她的肢體動作沿著頸項簌簌地往下墜落,黏著她的肌膚從上至下地留下了道道印記,又是一番刺骨的寒,她狂跺著腳,想用這個辦法把其他碎塊從身上抖出來,卻已無濟於事,它們亦是遇到溫熱即化的惡魔,這宛如催化劑般的動作加速了融化,很快就有冰涼的濕意流淌在許意濃的背脊與前胸,轉眼就把她的貼身衣物都給浸透了。

許意濃懊惱著,這讓本就不喜冬天的她更加心生煩躁,她在原地拍抖著衣服,這時王驍歧跟班上幾個男生從樓道下來了,一副也剛出考場的樣子,有人一看到許意濃就喊住她要對答案,王驍歧鮮少會跟他們對答案,相比之下許意濃更好說話,同學們更喜歡找她。

果然許意濃沒好意思推脫,就此被纏,最後莫名其妙變成跟他們一道回教室了,一行人裏,她跟王驍歧各自走在最兩側,中間隔了幾個人,卻像隔了一道墻,許意濃被人盤問答案的時候偶爾也能聽到幾句那邊的對話。

有人問王驍歧,“過年在哪兒待呢?回大H市?”

他語氣極淡,“這兒。”

那人就笑笑,“反正我們也放不了幾天寒假,待C市也挺好。”

寒假只有一周是市一中的歷來慣例,其余時間正常上課,所以對他們而言,放假的意義確實不大。

大家不知不覺走到了操場邊緣,幾個雪球又突襲而來,陸續砸中了男生們。

“喂!一考完試就對答案的都長針眼!來啊!快活啊!”遠處有人在叫喚。

大家往操場一看,是周鄴,他見他們不為所動,又團了兩個雪球扔過去,有人被砸了一臉,還有的躲之不及,差點滑倒,滑稽的樣子笑得周鄴前俯後仰。

幾個男生感覺被挑釁了,擼起袖子也彎身撈起腳邊的雪“磨刀霍霍”地過去了,勢要扔回來才罷休的樣子。

只有王驍歧跟許意濃站在原地沒動,她看看他,誰知他也在看她。

“你,”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是沙啞的,趕緊清了清嗓,“你看我幹嘛?”

他不該跟他們一起去打雪仗嗎?

“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他反問。

許意濃被噎住,“……”

他還在看她,“你走不走?”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雖然兩人中間已經沒其他人了,可她仍固執地跟他保持著原先的距離,說完就挪步先走了。

一會兒王驍歧跟了上來,兩人在走廊並排而行,一左一右,那無形之中縮短的距離,讓許意濃的步調也在不知不覺中跟他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