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隔天一早,許意濃少有的起晚了,吳老師敲第三遍的時候她頂著一頭亂發出來了,手裏揣著個復讀機一如既往的公放著英語,悶不做聲地往衛生間去了。

吳老師給她快速疊著被子,發現枕頭邊是一堆團起來的紙巾,她邊收拾邊嘆氣,“你這鼻炎,每逢換季就發作,從小也帶你看了不少醫生,怎麽就治標不治本呢?”

許意濃在衛生間刷著牙,沒應聲,也不知是不是復讀機聲音太大沒聽見。

吳老師動作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幫她整理好了床鋪,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又對著衛生間說了句,“今天你小姑小生日,中午一起去你奶奶家吃飯。”

許意濃嘴邊的牙膏泡沫都沒擦幹凈,手舉著牙刷當場就一百個不願意,“我不去。”

吳老師對她的反應沒有太意外,“中午我跟你爸都不去,你再不去,回頭落個話柄。”

每次都這樣。

“所以我是你倆的擋箭牌嗎?”許意濃已經受夠了奶奶家的氣氛,明明吳老師也知道她不喜歡。

吳老師從廚房裏給她端出早飯,“你只負責吃飯,她說什麽你左耳進右耳出不就行了?”

“那你自己怎麽不去?”

“我忙啊。”

看,永遠如此。

許意濃胡亂用水抹了一把臉,連洗面奶都不用。集訓的時候宿舍裏都在討論各自用的洗面奶牌子,唯獨她插不上話,有次恰好曹縈縈跟她一起洗漱,人家先擠出黃豆般大小的洗面奶,打濕搓出泡沫,然後不緊不慢地塗在臉上打圈圈,她正在做這一系列操作的時候,許意濃只拿了自己的臉盆注入了三分之二的冷水,完了直接一個紮頭,來了個悶水。

許意濃的肺活量很好,通常可以悶水40到50秒,這段時間對她而言不僅僅是用來洗臉的,還可以讓大腦放空到一個最清醒的狀態,等再也憋不住了,才重新冒出來,毛巾一抹,完事兒。

那廂曹縈縈臉上的泡沫還沒打完,許意濃已經結束了,當時她擠眉弄眼嫌棄樣子簡直溢於言表。

此刻許意濃耳邊一直傳來吳老師的絮絮叨叨,以及她火急火燎去鞋櫃換鞋的擺弄聲,聽聲音她應該是悶著頭的,“早飯我來不及弄了,你自己去學校門口買點兒,一定記得吃啊。”

許意濃今天沒有悶水,擦幹臉走出衛生間,對著吳老師冷不丁冒出一句,“媽,你有真正關心過我嗎?”

吳老師穿鞋的動作一頓,擡眸蹙眉,又對上她的追問,“我跟你的學生們,到底,誰更重要?”

她扶著鞋櫃站直了些,神情困惑,“濃濃,你怎麽了?”

母女倆一個站在這頭,一個站在那頭,明明距離不遠,卻如同隔了一條溝壑,它無形卻也不可逾越。

許意濃的復讀機還在慷慨激昂地放著英語,仿佛不知倦怠,在那陣陣的聒噪聲中,吳老師緩了緩神,連帶著語氣也放輕了些,“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有點大?”

許意濃別過臉,只說了三個字,“沒什麽。”

女兒這樣還是頭一次,但吳老師接下來就下意識的把她這種反常歸為青春期女孩的小情緒,而並非有一絲對自己的反思。

“壓力不要太大,我知道你要強,一直想爭第一,但是,不如人就是不如人,你也要學會接受現實,而且,爸爸媽媽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麽。”她甚至還如此安慰。

許意濃已經不想再聽了,她轉身直回自己房間,只留下一句,“你們可以要求我的。”

至少有要求就會有期待,而不是偶爾或者突如其來的關心,像一只被放養的小狗,想起來了招過來看看撓撓癢,平常更多的時候卻往邊上一丟,任由你自身自滅。

要趕著上班的吳老師沒有太多空足的時間,她想著等哪天晚上自己再抽空跟女兒聊聊,打開門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記得啊,中午去奶奶家吃飯。”

並沒有得到許意濃的回應,她搖搖頭,關上門離去。

許意濃聽著關門聲,越發覺得這個家令她窒息了。

今天騎車的時候她背了一整篇英語作文都沒能緩解那壓抑的情緒,來到小吃一條街的時候看著眼花繚亂的各種早點,她都沒什麽胃口,突然就打消了吃早飯的念頭,將車頭猝然一調頭,卻碰到了個人。

“不好意思。”她道歉。

“許意濃?”那人卻叫出了她的名字。

許意濃擡頭,是江晉。

“早啊。”他跟她打招呼。

她點頭,“早。”

好像他們每次碰面都會有些小插曲。

許意濃覺得碰了面總要說點什麽才禮貌,便隨口一問,“你來買早飯?”

他朝一排早飯鋪放眼一掃,打趣,“正要點兵點將呢。”但視線很快回到她身上,發現她兩手空空,“你呢?打算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