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更君相思了無益

上回為了李絕,星河托容湛作陪,在舊時堂見了庾約。

雖然在見他之前演練過很多次要如何開口,他若不答應的話……自己又將如何。

但在進了房間之後,原先想好的話術突然都不管用了,仿佛時間不對,地方不對,但最主要的是,人不對。

她就算準備一千種說辭,在看見庾約的時候,所有的說辭都變得無關緊要,像是樹梢上飄揚的柳絮。

當時他手中拎著把檀香骨的折扇,扇子是合起的,像是握筆一樣端正地捏在掌心。

倒立著,扇面的一方戳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很閑散自在的樣子。

“怎麽想到要見我了?”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星河只多看了兩眼,心就隨著那扇子的起落跟著亂了。

“庾叔叔,”她盡量地不去亂看,而只盯著面前侍者送上來的一盞茶,紫砂器的三才蓋碗,表面是一層陶器獨有的潤光,“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

“哦,”庾約笑的清雅:“什麽事,總不會還是上次那件兒可誅九族的吧?或者,是你改變了主意?”

星河窘的想鉆到桌子底下去:“不是那些。”

“那是哪些。”庾約神色溫溫淡淡,並不著急。

星河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主動開口求庾約幫忙,竟是為了一個男子。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在府內撒了謊,求了大哥幫忙,找到了此處,見到了人。

這會兒再閉口不言可就太虧了。

“我、我的一個朋友出了事……”放在膝頭的雙手暗暗地握緊:“想請庾叔叔幫忙,救他出來。”

庾約早就料到,卻仍是問:“什麽朋友?”

星河咽了口唾液,又呼出了口氣:“他、就是之前在驛馬縣的那個小道長,先前因為一件……是無妄之災,給關在京畿司的牢房裏,庾叔叔……”星河大膽地擡頭看向庾約:“您不是京兆府的人嗎,您應該能夠救他的是不是?”

庾約是能救的,何況他應了陸機。

“竟肯為了他特意來找我,想來,他對你而言……很重要?”他饒有興趣地問,並沒有調侃跟惡意的表情,而是笑隱隱地透著點關切。

星河的眼睛飛快地一眨,然後她點了點頭。

豎起的扇子慢慢地被放倒了。

“如果,我不能答應你呢?”眼裏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諱莫如深的笑。

星河的心一揪,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庾叔叔!”

她沒有辦法,總之這一趟,她不能白來!

“求你了,”星河厚著臉皮,準備臨時拍拍馬屁,她囁嚅:“我知道庾叔叔是好人,先前在縣城裏還替我出頭……我一直都記著呢!”

“星河兒,你是在臨陣抱佛腳嗎?上巳我去見你的時候,你卻不像是很記得的樣子。”庾約戲謔地望著她。

抱佛腳比拍馬屁要高雅的多了,如果能成,那她抱住也無所謂。

可因為庾約這句話,突然提醒了星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緊緊地盯著庾約:“上巳那天,庾叔叔親口問我有沒有事情請你幫忙的,那句話總不會這麽快就沒用了吧?我如今就想你幫我這件事……庾叔叔,你自己說過的,你不是騙我的……是不是?”

奇怪,庾約不太喜歡她為了小道士來求自己。

但對於小姑娘好言好語、眼眶微紅看著自己,千般祈求的模樣,他倒是不討厭。

也許是因為給那雙淚潤潤的眼睛盯著的緣故,他沉吟道:“當然不是騙你,可……”

“那庾叔叔就是答應了?”不等庾約那個“可”字出口,星河已經伶俐地抱住了他的“佛腳”:“我就知道庾叔叔最好了,庾叔叔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才不是那些出爾反爾的人。”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好詞兒都不吝嗇地捧了出來。

庾約皺著眉,微微抿了抿嘴。

他覺著自己好像被一個少女套路了。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不悅,但……確實也只是“一點兒”而已。

琴室內。

庾約收神:“方才我看到,夢兒在教你指法?”

星河忙道:“是,那個……我始終學不會。”

庾約笑:“不打緊,有點缺憾不算大事,若是你練得好,興許這缺陷也會成為好處。”

“我不懂,既然是缺憾,怎麽會是好處?”

“就像是人無完人,”庾約走到那架琴後,見星河還站在原地,便道:“你過來,給我彈一次看看。”

星河走到琴桌後,重又落座,擡起右手,微微垂底,卻又有些猶豫。

庾約道:“你先做一個單弦的蠲法。”

星河聞言,食指拂落,抹過宮弦,旋即中指緊緊勾住,音調還算不錯。

庾約看著她的手指頗為靈巧,微微一笑,扇子抵著下頜:“那再做一個雙弦的。”

星河最怕的就是這個,總是出錯,果然,她的中指始終慢一拍,很難摁準前弦,明明是簡單的分摟動作,她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