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終曲

蟠龍金鉤,明黃寶羅帳,回旋蟠龍金柱,雕梁畫棟橫壁。宮紗燈,金足樽,金漆雕龍寶座,描金刻鳳八扇屏風,還有兩扇厚重的紅色殿門。

古色古香,金碧輝煌。

時文修睜了睜眸,一直在反應她這是在哪兒。

她的記憶停留在上書房裏,被賜毒酒毒發身亡那刻,此刻再次睜了眼見到了全然陌生的環境,一時間竟有種再次穿越的荒謬想法。

還在兀自反應的時候,身旁隱約傳來些響動。

她反應稍慢的轉過臉看過去,待見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腦中空白幾瞬間,她再次環顧四周猛地坐起了身。

這會她已然意識到,她,竟還活著。

寧王本就在噩夢中徜徉,滿頭大汗囈語不止,這會身邊人起身的動靜一大,就瞬間驚醒了他。

他猝然暴睜了眸,大口喘著氣。

“蘭蘭,蘭蘭!”

他睜著沒有焦距的雙眸大聲喊著,在她錯愕的目光中徑自下了床榻,赤腳在殿中來回奔走疾呼:“蘭蘭你在哪?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揮舞著顫著白布的雙手,他焦急惶亂,嘶聲央求:“別走那麽快蘭蘭,我看不見你影子了,你在哪兒啊,在哪兒啊?”

他披頭散發的在殿裏奔著,呼著,宛如瘋子一般。

時文修怔怔看著,雙眸慢慢染了濕意。

“蘭蘭!”他的視線在無意間觸及到她的身影時,刹那爆發出驚人的色彩。他三兩步沖她奔來,長臂一攬,死死擁著她滿是患得患失的恐慌:“蘭蘭你亂跑去哪兒了,讓我好找!”

她再也忍不住的落了淚。

伸手也回抱著他,她的手指在他後背細細的輕劃——我在,我在。

他臉埋進她頸間,貪婪的吮吸著她的氣息,緩了好些一會,先前那恍惚淩亂的神志方稍稍恢復。按著她的肩將她拉開稍許,他上下打量著她,宛如劫後余生般重重松口氣,只是雙眸仍有余悸。

“嚇著你了嗎?別怕,我只是剛剛做了個噩夢。”

指腹去擦她頰邊淚痕的時候,他還在語無倫次說著:“好在是個夢。嚇壞我了蘭蘭,真的嚇壞我了,我從未做過這般可怕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他雙眸死死盯著被白布包裹著的手指,一瞬間他暈倒前的所有記憶瘋湧至他的腦海中。

“蘭蘭!”

他驀得看她,她活生生的就在他面前!不是氣絕的模樣,不是沒有生息讓他恐懼滅頂的模樣!

他還是不敢置信,擡手摸摸她的臉,又去摸她的胳膊她的手。他顫抖的去親吻她的唇,是熱的,含吮她的頸子,也能隱約感到隔著薄薄皮膚下,血液的流淌。

她流著淚看他,她彎唇在笑。

她會哭,會笑,她活著。

“我是不是做夢,你打我,你使勁打……不,還是別打醒我,我不要醒,永遠都別醒。”

他捉著她的手又放下,眸含熱淚的看著她,似哭似笑。

時文修卻擡了手,在他臉頰上狠擰了一圈。

‘醒了嗎?’

他搖頭,卻是笑了,用力將她再次擁入懷中。

大悲大喜,失而復得,他的人生好似在至暗那一刻突然轉了彎,刹那柳暗花明。沒有哪一刻他感謝上蒼,將她重新還給了他。

狹眸裏的慶幸之色尚未消散,那不期映入眼簾的蟠龍金鉤卻瞬間讓他渾身一個激靈。他迅速環顧四周,殿裏的裝飾擺件,無不是皇宮之物。這裏,是他父皇的內殿!

“我們先離開這!”

顧不得其他,他當機立斷將她抱起,不由分說的就往殿外方向疾奔。

老太監突然出現攔住了他們去路。

寧王反射性緊抱著她後退兩步,繃緊了面色渾身戒備。

老太監端出了聖旨,並未唱喏,只恭恭敬敬的呈上:“寧親王,請接旨罷。”

寧王神色變幻不定,接過聖旨展開,一目十行掃過。

老太監又呈上丹書鐵券與密旨,寧王接過後緊攥在手中。

“聖上終究是惦記著您的。”

老太監離開後,寧王立在階前看著帝王寢宮的方向看了許久,而後抱著她再也不曾回頭的朝皇宮外的方向而去。

越行越遠,直至帶著他心愛之人徹底踏出了這座,葬送了他母妃一生、也給他童年無盡噩夢的宮殿。

皇宮外頭,空無一人。

他進宮之時還跪在宮門外不起的曹興朝,已經不知去處。前頭的馬車也不見了,曹興朝帶來的那些下人們也全都不在了。

寧王滿目陰霾,雙眸裏湧起了滔天火氣。

此時此刻心裏真有將那曹興朝碎屍萬段的沖動。

時文修就推了下他,示意將她放下,他卻不肯,越發將她死緊的攬抱在懷裏。

“去給我牽匹馬來。”

他轉頭對守衛宮門的侍衛令道。

寧王府上,待遠遠見了寧王擁著人同騎,駕馬由遠及近朝府中而來,守門的小廝敞開府門之際,連聲朝府裏驚喜大呼——“九爺回來了,九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