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風雪

今日早朝的氣氛有些微妙,因為昨日禹王剛獻了新策,不過短短一日寧王就上呈了奏折,其間內容竟是詳列了新賬法的解讀以及新計數方式衍生出的公式形態。

兩親王在金鑾殿上公然打擂台,撕不撕顏面的暫且不提,就單說寧王此番上獻的內容,竟比之禹王這首倡者上奏的還要詳盡全面這點,就足夠耐人尋味的。

尤其是那推理出的所謂公式口訣,簡直是新穎奇妙曠古未有,有那稍些精通算數的人一番細推下來,卻發現竟是極為又合理,當真讓人嘆為觀止。

整個早朝,朝臣們看向隊列前那兩個親王時,目光都多少有些微妙。此間事若不是寧王未蔔先知,提前網羅了精通算數人才在府中的話,那便只怕是禹王獻策的來路有些不為人知的門道了。

不過兩位親王誰也不提,他們自也不會上杆子去戳眼,就連聖上都似無所察般,只龍顏大悅的贊了寧王所陳內容,並也賜了賞,與昨個賜禹王的一無二致,算是不偏不倚。

下了朝後,寧王踏出金鑾殿,接過奴才遞來的羽緞氅衣披上。接近年關,大雪接連數日未停,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鑲了宮墻,碧瓦飛甍,如瓊芳碎墜。

奴才仔細給他撐了傘,又遞上了手爐。

寧王心情頗好的漫步下了台階,就要低頭上那親王鑾輿。

“九弟。”

正在此時,後頭沉冷的聲音將他叫住。

寧王輕挑了狹眸,攏著氅衣疏懶回頭。

“七哥有事?”

禹王推開旁邊撐傘的奴才,踩著腳下的積雪沉步過來,一張寒面比之數九寒天的冬雪還要寒上三分。

“她與你說的?”

近前後,禹王就開門見山的發問。明明知道是多此一問,可他偏是忍不住的過來問上一句,好似非要證實什麽。

寧王眉梢的漫笑收攏,狹眸落了翳色:“與你何幹?”

禹王凜肅緘默,眉骨間卻充斥著寒意。

“嗬,七哥是愈發不講究了,竟開始打探起來兄弟的內帷。”寧王冷笑起來,斜眸嘲弄的將其上下打量了番:“真心勸七哥沒事就多做做養身的功夫,不成的話就去參拜禮佛,寫寫佛經修身養性。也省得表象沒糊得緊,讓旁人瞧出真相來,若要那些朝臣們知道,他們眼裏那素來克己復禮的禹親王,私下竟是個無規無矩,就愛探聽兄弟內帷私事的輕浮佻薄之徒,還不得大失所望了?”

嗤聲說完,他也不再理會對方,兀自攏衣上了鑾輿。

乘坐鑾輿漸行漸遠的他沒有見到,後面那兀立風雪之中的人,滿身寒肅,那峻容上從來波瀾不驚的表情,隱出現幾分裂痕。更沒見到的是,那人在目送他鑾輿離開那刹,無聲擼了腕上佛珠在指腹間轉動。

那佛珠幽黑無光,襯得那落在手背上的雪,異常慘白。

“紫蘭,紫蘭出來接賞了!”

寧王剛一踏進庭院,未進正殿,就直接沿著長廊幾步去了那拐角處的廊屋。邊笑說著,邊推開了門,而後他便一眼見著了在臨窗窩在鋪著厚毛氈椅子上,支著額看著畫像幾分憊懶模樣的她。

“沒見你家爺回來了,怎麽連眼皮子都不帶動的。”

他怪責一句,卻是鼻間溢著笑,拍拍手就讓後頭的下人進來。

那些捧著紅漆托盤的下人們遂魚貫而入,在他們九爺的示意下掀開了上面的黃緞子,露出裏面宮綢,玉如意,小金錠等物。

“給你的賞,看看可有喜歡的。要是都不喜歡,回頭我再讓興朝給你從商行裏弄些好物過來。”

宮裏的賞賜從來都是固定的老三樣,外加些添補的物件,都沒什麽稀奇的,賞的也不外乎是個臉面罷了。

說話的時候他心裏已經暗下盤算著,曹興朝那商行裏,大概還有那些稀奇點的物件。

時文修也就象征性的擡眼看看,隨即就去收拾桌上的那些畫像,還有一份她自己寫的小劄。自她剛開始畫這嫌犯畫像時日起,可能是見她畫的用心,所以每當有嫌犯落網時,他便會遣人來告訴她一聲。嫌犯何時何地落得網,抓捕的經過是什麽,都會詳盡與她說。同時也會將那經由她手所畫,而起了作用的畫像備份給她,讓她做收藏用或是其他。

她將這些都記在自己的小劄上,後面同時覆上了畫像。裝訂成冊後就仔細的收攏好,每每心緒不佳時,便會翻開來看看。

“午膳備好了嗎?”

他上前拉她的時候,回頭問了下管事。

管事立在房門前躬身回道:“都備好了,天冷怕涼,都在爐子上溫著呢。”

寧王點頭,就要拉她走:“走了,用飯去。”

天寒地凍的,時文修實在不想出這個門,況畫了大半日的畫她也有些累得犯困,還想著回床上歇息會。

見她往回縮著手搖頭示意不去,他幹脆直接上前托過她肩背,將她一把給擎抱起,不由分說的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