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冰鑒

夜色已深,窗外弦月如鉤。

寢殿裏的九彩蟠花宮燈早已熄了,唯留壁角兩盞宮紗燈,散出淡淡的光映照著殿內的白玉地磚。

擡著冰鑒進來的下人,輕手輕腳的繞過紅漆槅扇,就要將那冰鑒擱置在鏤空雕花窗前。

“擱那麽遠做什麽,搬床前來。”

拔步床內傳來煩躁的令聲,下人們不敢不遵從,遂只能改了方向,擡著沉重的冰鑒挨著床前帷幔放下。冰鑒的空隙不斷朝外散發著涼意,甫一放下,周圍溫度就驟降。

深夜裏的寢殿就在岑岑的涼意中安靜了下來。可很快,輕薄帷幔籠罩的床內,就再次傳出些輾轉反側的聲響,與幾些壓抑的喘氣聲。

剛悄聲退到殿門外的下人們,還沒等重新站穩了身子,就冷不丁聽得裏面人抑怒的令道:“再去給我搬個冰鑒過來!”

當值的管事可沒敢讓人再去搬,殿內已經有四個冰鑒了,再搬個過去,這寢殿可就要活脫脫變冰窖了。

讓其他人且先別遵令,那管事就悄聲緊著步子,趕緊去那王公公屋裏,向他尋章程去了。

王公公一聽這還了得,忙披了衣服起身。

“這是第幾日了?”

“第三日了。”管事的將他攙扶起來,道:“前頭兩日倒也還好,反復幾回要了涼茶冷酒灌下,折騰半夜便也消停了。可今個,都要了足足四個冰鑒了,卻還未歇下。”

那管事朝王公公看過眼,遲滯些許,“奴才瞧著,九爺這般,可不單單是畏熱的緣故。”

九爺素來畏熱不假,可那寢屋裏的溫度都低的能讓人打哆嗦了,想來其睡不下斷不是因暑熱了。

雖話半遮半掩的,可王公公心裏卻是有數了。

“一會去廊屋那邊,喚她去九爺寢殿裏伺候吧。”

王公公知是什麽緣故,便也不急了,佝僂身體咳嗽幾聲後,重新坐回了床榻上,“別那麽不知趣的讓奴才進她的屋,遣個婆子進去喚人。找個力氣大些的婆子去,直接將她背去寢殿,便也多少省她點力氣。”

那管事點頭,心道九爺這般果真是欲求不滿的緣故。想著,卻又不免建議:“九爺血氣方剛需求正盛,奴才瞧她那病懨懨的模樣,怕是不能伺候的盡興。公公,您看要不尋個身子骨好的舞姬過去伺候?”

王公公擺擺手,九爺若能將就的話,便也不會這般硬挺著了。卻也不跟他多解釋,只道:“就讓她去,歇了三日多了,她身子骨多少也該緩過來了。”

管事的便不再多說,就下去辦此事了。

時文修睡得迷糊時,總覺得身子好像在移動,耳畔似也有微風拂過。強睜開眼看著,朦朧的光線裏,長長廊檐下的宮燈,就影影綽綽的晃著進她迷蒙的雙眸中。

正殿寢屋裏,寧王遲遲不見人搬冰鑒進來,不由火冒三丈。一把扯開床前帷幔,正俊臉陰沉著跨腿下床,待要過去教訓那些陽奉陰違的奴才時,寢屋的門從外打開了。

“你們可是聾了,沒聽見……”

他手上抓起的酒杯沒能沖對面摔過去,卻是直接順著掌心跌在了自己腳邊。

外頭背人進來的婆子,一進門就遭受了迎面而來的一記怒喝,難免發憷的厲害,兩個在旁幫扶的婆子也是心驚膽顫。不過卻依舊按照管事的囑咐,什麽都必管,什麽也不必說,只管將人背到那寬蕩的拔步床上放下,而後再悄無聲息的退出來。

吱嘎一聲響,寢殿門再次被人從外頭關上。

偌大的寢殿寂靜下來,皎潔的月色沿著窗槅鏤空處蔓延進來,悄無聲息的覆在輕薄鴛帳上。隨著月色一道落下的,還有床前人那愈發似燒灼的目光。

透過薄如蟬翼的床帳,他能輕易看見帳裏那被放躺在軟衾上的人,雙腮帶粉,星眸微濛,臉龐帶著未散盡的睡意,迷迷濛濛卻又不勝嬌弱的堪憐模樣。身上被人給披上的素色薄夾襖早已滑落散開,露出裏面貼著肌骨的綢色小衣,細帶松散的繞在她白膩的頸子上。

他腹下火噌的下就撩了起來。

尚存的半分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惱火的,此刻最應做的就是大發雷霆的讓人將她擡走。偏喚人進來的話嚴嚴實實的堵在喉頭間,滾動幾番,卻是攪和著他殘存的理智,一道都咽入了腹中。

腦中如何想,身體卻依舊背道而馳。

撥開床帳跨腿上來時,他手上甚至失了幾分力道,失手將那半截帷幔給撕扯了下來。

“來人,將冰鑒都給我擡走!”

扯過薄衾將兩人一同裹住,他俯伏下熱燙的軀體,覆上了她清涼的身子骨。

下人們輕著手腳進來,擡走分布床邊的幾座冰鑒。

夜深濃重,昏暗寂靜的寢殿裏,唯一清晰的,是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息聲。

窗外的微風徐徐而至,穿過鏤空窗,拂動殘破的紅紗帳隨風而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