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無問題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時文修進入書房裏時,總覺得今日這裏的氛圍比以往來得壓抑肅穆。

她隨張總管近前請安時,余光不期瞥見那主子爺竟沒端坐那處理公務,而是立在案後揮毫潑墨,低頭全神貫注的寫著字。

“去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找來。”

他頭也不擡的吩咐。

時文修應了聲,趕忙回身去書架前翻找。好在這些書都是她一手整理的,這本心經當時放置在何處她還稍稍有些印象,不過稍會,就將書給從書架上拿了下來。

但找到後她沒著急將書拿過去,而是迅速背過身借著書架的遮掩,悄摸的將書給翻開,一目十行的疾速掃過。這回要念的可是本新書,萬一有她不認識的字咋辦?待會要念不好,指不定得挨罰的,沒聽那張總管說嘛,今個那主子爺心情可不好,伺候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全文的文字並不多,大概也就三百多字。可就這區區三百多字裏,她竟有有兩個字不認得。

她臉色一變反射性的朝另一側的書架看去。若說她現在過去翻找《類篇》《字匯》等書籍查閱,不知來不來得及?

張總管就這麽眼瞅著她背對著主子爺的方向將那心經翻了個遍,而後又蠢蠢欲動的挪著身子想往旁側的書架去,簡直都想替她捏把汗。

他都想劈開她腦袋瓜看看,裏頭究竟想的什麽。

她難道真覺得將小身子一背,主子爺就真瞧不見她在背對著做什麽小動作?

“過來。”禹王收了最後一筆,沉聲吩咐。

時文修就嗖的下將剛伸出去拿《字匯》的手收回。

呼口氣緩緩心虛的情緒,她捧著那本心經,有些緊張的重新來到了案前。

禹王擱下筆,抽起正鋪桌案的那副寫好的字,往旁邊隨手扔過。

“燒掉。”

話音剛落,一旁的張總管趕忙上前撿過,捧著那副字躬身退後數步,方轉身疾走至房門口,低聲吩咐下人搬火盆過來。

因剛案上的字被抽走的太快,時文修沒瞧見那幾個字的全貌,只最前頭那秉節二字打她眼前一閃即逝。雖字未太看的清楚,但也不難看出那副字力透紙背,鐵畫銀鉤,顯然是那執筆人的筆鋒遒勁有力相當了得。

此刻她竟也有閑心為這幅字可惜,覺得與其燒掉,還不如掛她那小破屋裏當個擺設。

禹王伸展了雙臂松了下筋骨,拿過身旁下人遞來的溫茶飲過一口後,冷不丁問她:“哪個字不認得?”

時文修刹那回了神。

幾乎是問話聲剛落,她就精神一震的翻開了心經,麻利找到有生僻字的那頁,將【罣】還有【耨】指給他看。還微擡著臉看向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禹王喝茶的動作一頓,避開她那雙清亮的眸子,目光掃向她指尖指向的那字。

“《說文解字》裏沒有?”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頓讓她覺得壓力罩頂,好似回到了中學時期,每每考完試後,接受來自語文老師的靈魂拷問般。

“《說文解字》我回去有看的……”她的聲兒不自覺的小了點,咽咽嗓兒:“只是暫且還沒看到這兩字。那個,主子爺,我保證,日後會加倍努力學習,爭取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禹王擡起茶碗將裏面剩余茶湯飲盡。

“罣同掛,可譯詞無牽無罣。耨,多指農具。”

她在心裏迅速默念兩遍字音,終於得以記下後,輕松之余抿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謝謝主子爺。”

禹王放下茶碗,重新拿起筆擱上的筆,飽蘸濃墨後,提筆落上案上鋪就的一整張潔白宣紙上。

“念。”

時文修挺了挺脊背,打起精神後,遂從右至左清聲念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從來寂靜冷清的書房,這一刻倒仿佛注入了別樣的生機來。縈繞在梁上的聲音盈盈繞繞,清婉動聽,飽蘸濃墨的筆尖筆走龍蛇,宛如行雲流水。光束從窗外照進來的時候,落在案上,鋪在他們的身上,竟讓人莫名有種暖融融的錯覺。

張總管余光瞥見這樣莫名溫馨的一幕來,微微一怔,竟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一刻,他突然就想起了馬英範的話來。

搖搖頭甩開腦中的那些想法,他指揮著人點火,繼續燒著手裏的這副字。

中午的時候,時文修隨著那主子爺從書房直接到了正殿。依舊是他用飯的時候,她開始念那《清思賦》,等念完後就悄聲退出正殿,而後照例拿著張總管給她備的食盒回到明武堂。

她離開後,那正殿大堂裏的禹王就擱了筷。

張總管躬身近前。

“近期她行跡可有異常?”

“回主子爺的話,並未發現她的不妥之處。”

禹王見他面露些遲疑,頓時冷了聲:“有話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