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武堂日常

中午的飯食十分豐盛,白花花的大米飯外加一個素菜與一個葷菜。每個漢子手裏端著海大的碗,碗裏那冒尖的大米飯上蓋著菜跟肉,老遠都能聞到那飯菜的誘人香味。

領了飯的漢子們都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可沒碗筷的時文修卻只能默默站了遠些,艱難的將身體背過去。

她滿心歡喜的熬到飯點,本以為終於能混個饅頭吃,卻沒想到中午的飯不是饅頭而是米飯。此刻不僅是腹中空,心裏也空落落的,她感覺特別難受,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針對她。

院子裏那些漢子們扒飯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本來見著她沒碗筷盛飯,他們還多少抱著些幸災樂禍的心態,可此刻見了遠處那沉默背過身的單薄身影,不知怎的心裏頭卻不是滋味起來。明明他們也沒做什麽,可此刻捧著海碗,就感覺好像自己仗勢欺人般,那種負罪感讓人食不下咽。

“魯哥,那個,俺屋裏還有副空碗筷……主要是那啥,俺是看那桶裏不是還剩了不少飯嘛,要剩了那也浪費不是?”

旁邊有護衛支支吾吾的開口,魯海用力扒口飯,嚼爛咽下時,朝他白了一眼:“你老問我幹啥?有空碗你就去拿啊!嘚不嘚的,難道咱大老爺們就缺了那口飯了?”

“俺就知道,還是咱魯哥心好!”

“滾去吧。”

當那護衛端著滿滿的一碗飯菜來到時文修的面前時,她只覺得她心灰意冷的世界瞬間被這點善意點亮了。她伸出雙手接過那溫熱的飯碗,飯菜的香味飄進鼻間時,她的眼眶忍不住紅了。

“謝謝……謝謝大哥。”

“不,不用謝,俺就是湊巧有個空碗。”

護衛正是今早剪樹杈子的那位。早上她生拉硬扯的與他說話,多少讓他有那麽些不愉快的,可此刻看她端著碗使勁低著頭,抽噎著要哭的模樣,他不免覺得她挺可憐,一點也不像旁人口中說的那囂張打罵人的可惡模樣。

擡手摸把眼,時文修深呼吸口氣,待再擡起頭時,已經拾掇好了情緒。

“對了大哥,還沒問你叫啥呢?”

“俺叫葛大瓦。”他撓撓頭,似怕她又謝他,忙又強調:“真不用謝俺,是魯哥同意俺來的,你要謝就去謝他吧。”

時文修微怔。魯哥?難道是那魯海?

那看來是她猜錯了,魯海背傷是與她無關了,否則恨也不得恨死她,焉能同意人過來給她送飯。

說起魯海,算來他應是她來這個世界所見的第一人。

剛穿那會,她還誤將他當做了綁匪,實是因滿臉橫肉的他兇神惡煞、還對她口吐芬芳,讓乍然到了陌生環境、正擔驚忍怕的她,如何能不懷疑自己遇上歹人?

直至她後來出府確認了番,方驚覺原來她不是被綁,而是穿了。

不過對於魯海,她倒沒多少惡感,怎麽說他是原身這些同事中,唯一來看望過她的人。雖態度稍顯惡劣,可好歹也給她帶來些被褥、木盆、碗筷等生活用品,而且,她也從他這裏獲取了原身的一些信息,即便不多,但對於初來乍到滿眼黑的她來說,已是彌足珍貴了。

“那我也去謝謝他。”

時文修收好思緒,端著碗隨那葛大瓦來到了魯海跟前。

魯海一口飯沒咽實,嗆著了,漲紫了臉猛烈的咳嗽,差點沒嗆個半死。

“你、你來幹啥?”

“我來謝謝魯哥。”她略有擔心的看他:“魯哥,你還好吧?要不要喝點水?”

魯海咳的更厲害了,吃人般狠狠瞪了那葛大瓦一眼。

快要氣死他了!這瘟神他躲都躲不及,葛大瓦這沒眼色的還特意將人領他跟前來,生怕他瞧不見還是怎的!

葛大瓦脖子一縮,灰溜溜的端起自己的碗筷,迅速鉆到其他護衛群裏,蹲下來悶不吭聲的扒飯了。

時文修察言觀色,知自己不合適再杵這,遂小範圍打量後,就也趕緊找個有小台階的地方,坐下來後就低頭小口小口吃著飯。

香糯米飯入口的那刹,她真覺得味蕾全部被打開,那種香甜只怕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魯海冷不丁瞧見她不顧及形象的坐台階上吃飯的情形,驚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她、她還是那個趾高氣昂的毓秀宮大宮女嗎?

作為二等護衛,他自是沒那機會入宮的,可他入不了宮,自有其他一等護衛有那機會隨主子爺入宮啊。他可沒少從那些護衛口中得知,這位毓秀宮的大宮女是何等的高高在上,看不起他們這些武夫們,又是如何的囂張跋扈,打罵那些宮女太監就如追打雞鴨鵝似的。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她那趾高氣昂又囂張無比的形象絕對是差不了的。再看她如今端著個大海碗,與他們這些她從前口中的粗苯武夫們坐一起吃飯,與從前那模樣對比太強烈,讓他覺得好似是兩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