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個護衛

這大概是個不常住人的廂房。

整個房間裏散發著陳朽的黴味,夾雜著被窗外風掀起的厚重積塵,一股腦嗆入人的鼻腔內。四方墻角還飄蕩著殘破蜘蛛網,房梁橫木上的漆掉成斑駁不堪的模樣,好在屋頂瓦片齊全,不似那年久失修的危房。

房間裏除了擺放了一張破舊的床外,就是雜七雜八的放置了許多陳舊的家具,譬如隨處可見的便是那些缺了腿的桌椅,還有隨便擱著的各式各樣的壞掉的插屏、立屏、畫屏等,大件小件的都有。至於那些香爐、瓷罐、各種類燈具等等一些小物件,更是不計其數。

瞧起來,這裏更像是一間庫房,而那張木板床更像是從那雜物堆裏硬生生擠出來一塊地給安置過去。

天剛蒙蒙亮時,時文修就已經起了身,不太熟練的穿好那身短褐粗衣。

走到半舊的梳妝鏡前,她拿手胡亂摸索著翻找出把斷齒的木梳,眼神倉促朝旁瞥過,不敢去看銅鏡裏那張陌生的女人臉,只勉強將頭發全都攏到頭頂挽好,而後用一根木棍定住。

收拾妥當後,她長舒了口氣。

借著窗外頭來的蒙蒙微光,她抱起床上那泛著黴味的單薄被褥,推門來到了院中,直接將那被褥搭在院西兩梧桐樹間新掛的繩子上。

吱嘎——

此時院裏其他廂房裏的人也陸陸續續起來了,端著水盆推門出來的時候,還你擁我擠推推嚷嚷的,好不熱鬧。

“早啊。”

盡管不熟,可見著人總該要打聲招呼,只是眾人對時文修的示好並不買賬,反倒是避她如什麽般繞著路走,邊走邊三三兩兩的竊語嬉笑。

時文修訕訕的笑笑,而後只做若無其事的打了水洗漱。

她所在的這小院坐落在王府上的偏僻角落裏,除了她住的那間破敗的雜物間,還有三個小廂房,住了不下十個仆婦,平日裏貌似都是做著涮涮洗洗等粗使活計。

因為沒接收原身的記憶,所以平日裏她不敢多言,也不大敢太多接觸周圍這些人,唯恐旁人察覺到這具身體換了個魂。不過,據她這幾日的觀察來看,院裏的人對原身貌似也不大熟悉,好似原身也是新搬來此地不久,這倒是萬幸了。

初秋的清晨帶著絲涼意,尤其是從井裏剛打上來的水湛涼沁膚,撲在臉上,刹那涼的人一個激靈,殘留的那絲睡意刹那煙消雲散。

粗糙的葛布擦在臉上是有些疼,不過時文修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能適應,既然已經接受了穿越的現實,那就要竭盡所能的在這個陌生時代存活下去。

當務之急最要緊的是她要重拾起原身的武藝,做好護衛的本職工作。

是的,原身是個護衛,這是前些時日過來慰問她的一個管事,無意間露的口風。

而原身之所以受傷,也是因忠心護主,被劍鞘砸了腦袋的緣故。

時文修摸著尚纏著紗布的腦袋,再暗暗揮了揮綿軟無力的拳頭,心頭發虛又忐忑。

原身的職業真的讓她感到莫大的壓力。

“那小娘們腦袋真壞了!”

禹王府明武堂裏,魯海蹲地上呼嚕喝完一碗湯面,一抹嘴,對其他護衛眉飛色舞道:“真的,她腦袋絕對被那一劍鞘給拍壞了!又呆又傻,早不見從前那張牙舞爪的張狂樣了,忒解恨。你們要不信的話就去看看,她現在連自個叫什麽名都忘了,另外給自個起了個名字,說是叫時什麽修的,你說這不是胡扯淡嗎?”

他的大嗓門從堂內傳到了院外,聽得踏步過來的魯澤面色一黑。

“魯海!”

乍聽到兄長的喝聲,魯海脖子猛地一縮,氣勢頓矮了三分。

其他本還哈哈大笑的護衛們也都噤聲,拘謹的起來朝門外進來的人問個好,而後呼啦的做鳥獸散。

魯澤怒瞪著坐立不安的魯海,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就隨主子爺外出幾日的功夫,他這胞弟就又闖了禍,這次的禍還不小,竟膽大包天的頂了府上管事的差去將宮裏頭賜下的人給安排妥了!回府驚聞此事,他連夜請罪,雖主子爺大度不計較,可他依舊整整半宿跪在主子爺院前贖罪。

可待他身心俱疲的來明武堂一看,他那不知死活的胞弟不僅不知悔改,竟還以此事為耀,在那洋洋自得的誇誇其談,讓他如何不怒!

“大、大哥……”

魯澤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冷怒的目光看得魯海心頭發虛。

“大哥你聽我解釋,這回真不是我主動惹事,是府上劉信那廝,是他委托我去幫忙安置人的,要不我可沒那個包天的膽子去頂了差!”似怕他兄長再詰問,他又忙解釋:“劉信那廝還交代,王管家的意思是,讓他隨意找個地兒能安置人便成。我一尋思,隨意安置個人還不簡單,就跑跑腿的事,既能讓那劉信請我喝頓酒,還能煞煞那小娘們的威風,一舉兩得的事,不吃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