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這很重要?

吳戈臉色很平靜。

他望著王帳外沉沉夜色, 盡管有不少火把照亮了此方世界,而他身處軍營之中,有無數士兵環繞, 且所有人對他恭敬有加,看起來全部是忠心耿耿,願意保護他, 他而戰忠臣,他心卻始終沉甸甸,宛若墜入了深淵。

他本可以繼續在京城裏,假裝自己可以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但他知道自己在恐懼。

他感覺這世界正在離他遠, 自出生以來, 他便是尊貴皇, 後來是太, 再後來是皇帝。他坐擁天下, 除了高澹桀驁令他如鯁在喉,其他一切很順遂他意願,他沒什麽不滿意。

可是如今, 吳戈感覺得到那屬於自己天下正在動搖,正在崩潰, 正在離他越來越遠。

他感覺自己位於山巔之上, 而腳底山體搖搖欲墜。

這一切,是西尼爾。

“他”背叛了他, 愚弄了他。

吳戈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恨,但他知道,越是艱難時候,就越是要顯得冷靜——裝也要裝出若無其事樣。

他驕傲絕不會允許自己尚未徹底失敗, 就露出喪之犬般惶然和狼狽。

西尼爾現在一定非常得意吧?“他”一定在嘲笑他竟然如此好騙,如此輕信他人!“他”根本毫不感激他信任——那些狼心狗肺,不知感恩野蠻蠻族!

可他竭想要露出平靜淡然,仿佛這種謀亂不值一提成竹在胸,心中翻滾情緒卻讓他表情生硬而略顯扭曲。

西尼爾如今能將他逼到這裏,全是他對自己太自信,他以自己能西尼爾建立起更緊密系,他心想也許有一天,“他”會明白他對“他”情深義重——這世上還會有哪帝王,會對一異族如此信任?

但“他”所作所,卻像是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叫他覺得自己不僅愚蠢,且倍感恥辱。

他恨不得將西尼爾親手殺死,來懲罰“他”背叛,又對初被感情蒙蔽自己感到憤怒。

憤怒自己竟會如此天真,以至於受此愚弄,還養虎患,導致江山飄搖。

而吳戈剛一抵達,便知道了高澹就在對面,不僅如此,高簡也已率部倒戈。

雖然皇帝親臨提升了不少士氣,可高澹身戰神,威名赫赫,他作對本身就會給人極大心理壓,再加上高簡近一年來以善待士兵聞名,有著極高聲望。一是霸、一是仁,或許單獨一還能對付,但加在一起,再加上西尼爾……

吳戈便對接下來戰局感到了一股沉重壓。

但他知道,已經快要到退無可退地步了。

要麽,就在這一場戰役中再無翻身可能,要麽背水一戰,說不定能挽狂瀾。

他能正面擊敗高澹和西尼爾嗎?

吳戈鼓舞完前線將士們,一人待在王帳中時候,面色迅速沉了下。

他不想失自信,卻又發現自己很難相信自己。

他出發前,在宗廟中祭祀了先祖,只希望在這生死存亡一刻,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能夠保佑他旗開得勝。

——可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

即便有了皇帝,大吳官軍對上高澹指揮進攻軍隊時,盡管一開始也曾奮抵抗,但很快便被擊敗,而人心渙散開始潰退。

吳戈近衛在亂軍之中奮收攏殘兵,試圖再一次組織起成建制部隊進反擊,但最後卻淹沒在了一片“吳帝在此!吳帝在此!”興奮嘶吼中。

最後一名禁衛軍倒在吳戈腳下,他低頭凝視著那插在軍人胸羽箭,慢慢擡起了頭。

高簡騎在一匹高頭駿馬上,剛剛才放下手中弓箭。

她目光堅定沉著,望著他時候既沒有居高臨下輕蔑,也沒有欣喜若狂興奮。

俘虜了敵方君王,這是一件大功,但高簡語氣卻只是稀松平常,吩咐了一句:“活捉他。”

吳戈想抽出腰間佩劍,他不願受辱,最好辦法就是現在自刎而死,說不定還能留下一份身九五至尊體面。但不知何,他身體僵硬著沒有動彈,很快就被一群士兵壓制在地,緊緊縛住了雙手。

也許是那句“活捉”,讓他本能還想盡可能活下……

可就在這時,斜地裏又響起一聲破空聲,一只利箭精準無誤射入了吳戈脖頸,他瞪大了睛,艱難轉臉,卻見高澹神色冰冷望著他,神中滿是不屑。

最後傳入耳中,是高簡不可置信聲音:“阿兄!!西妮爾說了要活!”

高澹道:“沒有那必要。”

……

宋簡考慮到只要還沒攻入京城,就還不能算是徹底成功,塵埃落定以前,中場大勝也依然有被翻盤可能,更何況,即便是兵臨京城城下了,歷史上也有被擊退事例——比如著名北京保衛戰。

她希望能盡量減少傷亡,所以決定最好能將吳戈活捉,然後以他名義下詔,要求各城投降。就算朝廷反應迅速另立新帝,可他們選擇人也只能是吳戈孩——他兄弟早已全部外出就藩,沒有一留在京城,且在宋簡一路殺來途中,早已被滅七七八八——吳戈孩又大多年幼,若是真登基,到時候把吳戈一推出來,新帝若敢下詔攻擊,就得背一弑父惡名。也不會給人打著吳戈名義來復仇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