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別想搶戲

馬場在這一刻仿佛一片廣闊的平原, 而他們是狹路相逢的兩支軍隊。

宋簡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古河川一對於武士,以及武事的熱忱, 但直到現在雙方“兵戎”相見,她才知道自己依然不夠了解。

在她的設想中,這不過就是一個走走過場的普通儀式, 身穿甲胄,也不過就是顯得更加正式一些,如同在運動會上,許多班級的入場儀式都會訂購班服,或者穿的極具個性。

然而古河川一的氣勢如此驚人, 他騎在馬上, 即便看不見他的表情, 也能感覺得到, 那種令人後背出汗, 心臟發慌的炙熱與戰意,正牢牢地鎖定著宋簡。

他很認真。

比宋簡想象中的,還要認真的多。

她甚至感覺, 他都已經入戲了。

人設資料上說,古河川一是一位宛若活在現代的武士, 而這一刻, 他就像是一位從古代穿越而來的,真正的將軍。

他身後的追隨者, 也不再只是一個個普通的學生——他們是他的臣屬,亦是決心與他並肩而戰的戰士。

那種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下一秒,他們就會發動沖鋒, 策馬而來,拔出腰間的太刀,將宋簡這邊的頭顱全部斬落。

經常有人覺得,幾十人,幾千人的戰鬥不值一提,真正能稱之為戰爭的,甚至連幾萬人都算少,幾十萬大軍,百萬大軍,聽起來才陣勢足夠。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十幾個人甚至都不用全副武裝,只是站在一起,都會讓人感覺緊張恐懼。

更何況現在,古河川一列陣嚴整,方陣令行禁止?

要不是宋簡曾被那位大將軍兄長帶著見過他的千軍萬馬,有過類似的直面經驗,現在恐怕都會感到全身僵硬,說不出話來了。

想到這裏,宋簡立刻想到,她是有經驗,所以可以保持鎮定,那麽其他人呢?再加上她與古河川一之間的賭注如此之重,重到身邊之人,說不定都會感到額外的壓力。

至少今天她臨上場前,江佐和子緊緊的拉著她的手,表情緊張和擔憂的幾乎快要哭出來,但又怕影響到她的情緒,而死死地咬著嘴唇忍耐。

看起來好像輸了就要下跪認輸的不是水野晴,而是她一樣。

池田晟也緊皺著眉頭,看著她,好像她真的是要踏上戰場一樣。

宋簡笑著拉出身上帶著的護身符,安慰他們道:“別擔心,我帶著的護身符會保佑我的。”

那是她比賽弓箭時,就帶著身上的護身符,上面繡著一個“澹”字。

那是那位教授了她箭術與馬術的兄長的名字——他給予了她,此刻能如此自信的站在這裏的底氣。

高澹。

她不禁擡起手來,按在了護身符所在的胸口,然後看了看左右,以及身後的同伴,擔心地勢開闊,他們聽不見她的發問,而提高了聲音問道:“大家緊張嗎?”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沒有人說話,終於,一位離她最近的弓道部部員開口了——

雖然這位弓道部成員努力維持表情的平靜,想要顯得鎮定自若,可是她身邊的同伴們卻還是看得出,她的身體僵硬顫抖,聲音也不夠有底氣。

她的嗓子因為緊張而有些低啞,雖然說,“不緊張。”,可是誰都知道,她很緊張。

沒有人嘲笑她,因為他們自己也是一樣的不安。

宋簡頓時笑了,她環顧四周,語氣平靜而溫柔道:“別緊張,有我在。”

她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低沉發悶,卻隱隱帶著令人放松的笑意。

她的語氣並未刻意的故作強硬或威嚴,自然中卻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堅定,還有一種篤定的遊刃有余。

人們仰望著騎在白馬之上的這位姬武士,忽然便覺得,只要有她在身邊,好像的確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

她會保護他們的。

相信她。

只要相信她就好。

所有人之前還略感慌張的心跳慢慢地平穩了下來,僵硬的身體也漸漸的放松。

終於,高台之上,傳來了鼓聲。

“出發吧,”宋簡想到了一句台詞,她柔聲道:“前往那個沒有□□大炮的,我們的戰場。1”

之前那個開口回應了宋簡的弓道部成員不知為何,忽然自內心深處湧起一股酸澀的暖意,讓她的心情莫名激蕩,眼眶也莫名的發熱。

……

兩個方陣相向而行,緩緩靠近。

為了保持隊型,兩方都走的很慢,一開始,場邊還有議論喧嘩的討論聲,然而等到兩隊正面相對,再繼續前進就會迎頭撞上時,四周驀地安靜了下去。

在外人看來都覺得危險至極的距離,場中之人看來當然就更具沖擊力。

對方的甲胄紋路都已經清晰可見,臉上的面具近看更顯猙獰。

若說兩方都是武家的戰爭,最出名的,也許就是開啟了最初的幕府體制,將公家勢力一舉壓制下去的源平合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