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絕望

夜空高懸一彎冷月,寒星墮落,藏於孟紓丞的眼眶。

孟紓丞點燃燭台,一道窈窕的身影在地面拉長,一絲尷尬縈繞在臥榻周圍。

孟紓丞揉了揉眉心。

衛窈窈俏生生地立在榻前,明艷嬌媚的姣好面容在昏黃的燭光下如明珠般熠熠生輝,她驚訝的輕“啊”一聲,舉起捏在指尖的團扇掩住唇瓣,眼睛一眨:“您還沒睡呢!”

瞧她做作的姿態,孟紓丞下頜微擡:“你又何故不睡覺?還是又想起什麽了?”

衛窈窈:“……”

她徐徐放下團扇,手掌握緊棕竹扇柄,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道要她說,她要摸摸他的手才能睡覺嗎?

太丟臉了!

孟紓丞能在這個年紀坐上他現在的位置,除了他自身的天賦聰慧,他還有超出常人的耐力,他不催促衛窈窈,只淡淡地看著她,等她說出原由。

衛窈窈眼神在他的手上轉了一圈:“我沒想起什麽,只是來看看你。”

孟紓丞點點頭,視線繞過她,落到她身後的隔扇門上。

意思擺在這裏,她看完了,可以走了。

衛窈窈不動。

“還有事?”孟紓丞問。

衛窈窈用力扇了扇團扇,扇不走湧上腦袋的熱氣,她有些羞惱,卻不肯示弱:“我沒事。”

她提著裙擺,轉身就走,腳步“噔噔”跺得響亮。

素錦閣上百位繡娘連夜趕工,落日前送來了新衣。

新裁制的夏衫隨著衛窈窈飛快的腳步帶起的微風飛揚,她輕盈婀娜的身姿被那最柔軟輕飄的紗料包裹,她小跑出去,衣擺如流沙般順暢地滑過門檻。

和孟紓丞不同,衛窈窈讓人把冰鑒擡到床旁,她要感受到那絲絲的涼氣才能消熱。

但有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容易磕到腳,衛窈窈走得飛快,大拇指撞到放置冰鑒的黃花梨木底座的腿足上,齜牙咧嘴地抽了一口冷氣。

平躺在床上,這回安分了。

紗帳被金鉤掛在架子床兩側,涼氣串流,衛窈窈丟開團扇,兩只手握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有什麽了不起的?我自己也有手!”

衛窈窈自我安慰,合上眼睛,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猛地一沉,墜入黑暗之中,衛窈窈當即呆住了,下意識地往前走,又被撞了回來,原來四周皆是銅墻鐵壁。

這是怎麽回事?

衛窈窈慌亂地推拍著墻壁,妄圖砸出一條裂縫,尋出一絲生機。

誰知那墻不僅未有絲毫損壞,反而慢慢地往中心收縮,不過片刻,衛窈窈便覺得空氣稀薄,呼吸困難了。

胸口窒息感愈發強烈,衛窈窈頭皮發麻,大汗淋漓,恰在此時,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衛窈窈張惶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只骨節修長,看起來幹凈溫暖的手。

她順著手指再往上看,看到了一張極清雋的俊容,是孟紓丞!

衛窈窈欣喜,擡起胳膊,準備把手放進那只手掌之中,就在即將碰到的那一刹那,那只手竟然從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消失了!!

衛窈窈瞪大眼睛,剛要暴怒,四周的墻體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了過來。

衛窈窈驚醒,雙目失神,用力大口地呼吸。

緩了好久,她才揉了揉眼睛,用一種淡漠的語氣輕聲說:“孟晞的手,的確很了不起。”

衛窈窈百思不得其解,她失憶後為何單單只記得孟紓丞將他的手遞到她面前的畫面,不僅如此,她對他的手還很有執念。

是因為這是她昏倒前的最後一幕,亦或是因為是他救了自己。

衛窈窈抱著清涼的竹夫人轉身,冰涼的冷氣撲打在臉上,她稍稍清醒了,睡不著,開始胡思亂想,一直到天光微亮才驚覺自己一夜未睡。

衛窈窈從床上坐起來,一陣兒頭暈目眩。

衛窈窈有些後悔,早知道昨夜就厚著臉皮握一握他的手了。

院子裏有了動靜,衛窈窈遲鈍地擡起頭,盯著窗戶瞧,要不去用早膳?

衛窈窈起身,月娘也帶著綠萼進屋服侍了。

月娘遞水漱口,綠萼就給她送巾子,月娘幫她梳頭,綠萼就在一旁捧著銅鏡。

衛窈窈忍不住摸摸綠萼的小臉,綠萼紅著臉,羞澀一笑,然後用小手指指眼睛:“娘子眼睛下面黑黑的。”

衛窈窈眨巴眨巴眼睛,拉過綠萼,湊進銅鏡,仔細地看。

她眼下泛著兩團淡淡的烏青,她膚色白皙,一點兒異色都格外顯眼。

衛窈窈面無表情的從屋裏出來,走過長廊,即將到達廳堂,扯扯唇,臉上掛起完美漂亮的笑容,一轉身,笑容僵滯,眼裏閃過錯愕。

廳堂內的圈椅、凳子上坐滿了人。

而孟紓丞坐在正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衛窈窈下意識地觀察孟紓丞,他裝扮雅致端正,腳蹬白緣青地雲頭履,身穿熨燙平整的灰綠暗花紗道袍,色澤溫潤的白玉冠束發,再觀他眉眼舒展,眼眸有神,氣色潤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