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是不是哪裏搞錯了?”花梨純小聲問保育員, “這裏有沒有哪個成年人叫做‘惠’的?”

“沒有,叫惠的只有這孩子,禪院惠。”保育員搖了搖頭, “沒錯的,惠的爸爸上午也打過電話來,說以後他沒有空再來接送孩子,會由這孩子的表姐代勞……那就是你吧?”

“惠的爸爸把照片也發過來了。”說著,保育員打開手機, 找出照片給花梨純看。

花梨純把頭湊過去瞄了一眼, 頓時陷入了沉默——那赫然是那天從京都回東京的夜間巴士上, 禪院甚爾拍下的照片。

照片裏那個想睡又不敢睡, 因此努力與睡意作鬥爭, 導致五官皺在一起的小姑娘,確實就是她花梨純沒錯。

花梨純:“……確、確實是我。另外,請把這張照片刪掉……”

保育員:“說、說得也是呢……女孩子留下這樣的照片也有點尷尬……”

一番交談下,花梨純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個叫做“禪院惠”的孩子, 是禪院甚爾的兒子,和自己一樣, 是又一個來自禪院家的血脈。

“確實是你的話就好。”保育員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惠的爸爸雖然過去會來接送惠,但總是沒能準時來,導致這孩子不是遲到, 就是看著其他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在幼兒園裏等到天黑, 有的時候晚餐都是園裏幫忙墊上的。”

“而且他還經常說, 根本不需要他接送, 可以讓惠自己一個人來回之類的……當然我們園方都沒有同意,畢竟孩子還沒到上小學的年紀。”

說到這裏,保育員面帶憂慮:“雖然能理解小惠的爸爸可能工作繁忙,但放著孩子不管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心裏著急,但畢竟是他人,也沒什麽立場勸說。希望你能勸一勸小惠的爸爸,平時多關照一下孩子。”

“是這樣嗎……”

花梨純皺了皺眉,不由得低頭看向沉默的黑發小男孩。但很快,她的雙眉舒展開,從保育員手裏接過了男孩小小的手:“謝謝,那我就帶小惠回去了。”

在保育員笑眯眯地揮手道別之後,花梨純牽著惠的手,轉身朝著路口走去。

光是從保育員的只言片語裏,她就能發現禪院甚爾是個很不負責的父親。更何況她也不知道父子二人如今住在哪裏,只好先把孩子帶回星野社去。

花梨純正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被她牽著手的男孩突然開口了。

“不想牽著我的話,松開手也沒關系。”

花梨純回過神來,有點驚訝地低頭看著惠。而黑發男孩繼續悶悶不樂地說:“反正我也是被那家夥強塞給你的。我知道回去的路怎麽走,自己回去就好。”

“我可沒有說不願意牽著你的手。”花梨純回答,“不過我順便問一下,你和你的爸爸媽媽住在哪裏?你一個人回去的話,晚餐又吃什麽?”

“沒有媽媽。我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媽媽就不在了。”惠言簡意賅地說,“家是五站路外的一間廉租1LDK公寓。家裏還剩一點冷凍面條,用開水泡一泡就可以吃了。”

花梨純握著惠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這個孩子,明明還有父親,但卻活得像個孤兒一樣……

像以前的她一樣。

實在沒辦法了。花梨純抿了抿嘴唇。雖然不想讓狗狗老師們和自己以外的人接觸,以免增加老師們的真實身份被曝光的危險,但是眼前的小男孩顯然就是被親生父親直接扔到了她這裏不管了。

假如她也把這孩子單獨扔到什麽地方,或者關在哪裏的話,那她就和禪院甚爾沒有區別。

“那就跟我走吧。”花梨純沖著惠露出笑臉,“惠,你猜我住在哪裏?”

惠並沒有擡頭,顯然對花梨純的住所並不怎麽感興趣。但同樣的,或許是因為不想回到那個毫無生氣的1LDK的家,他也沒有掙脫花梨純的手。

花梨純帶著惠上了電車,一路來到了星野社門口。

“我們進去吧。”她牽著惠的手,走上了星野社門口的台階。

直到這時,一步步踏上台階的黑發小男孩才終於擡起了頭。

像海膽一樣蓬松匝起的黑發下的,是一張清秀的面孔。雖然五官還稚嫩,但卻已經足以從眉眼中看出幾分與禪院甚爾相似的影子。

——惠擡起了頭,前方星野社那環繞著機車跑道的出版社小樓,以及小樓後面露出一角的精致花園倒映在了男孩驚愕的眼中。

這就像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嶄新的世界。

而他現在,正被花梨純牽著手,邁步要走進去。

……

進門的地方是一片擺放著沙發的會客、休息區,還有一個可以自己調飲料的吧台。而前方能看見與會客區隔斷開來的、整潔的辦公區域。

再後面,是用透明玻璃拉門分隔開來的,進門時看到過一角的,青蔥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