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平江(1)

駱平江開車疾馳在荒無人煙的夜色中,偶爾也會閃念:說不定阮青青真的沒事,一切都只是巧合,她真的只是和陳慕昀躲開人群,去過二人世界了。

他寧願是這樣,他們平平安安活著。哪怕他最終找到他們時,會被嫌棄多事。哪怕她還是像從前那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然而直覺是如此強烈——那一通無聲電話,是阮青青無望的求助。她一定還沒死,在某處等著他去營救。

所以,哪怕全世界都覺得他是神經病,他也沒辦法停下了。

然而運氣開始跟他作對。

在他驅車到山頂,撲了個空後,掉頭往山下開。結果從山中一直開到某個鄉鎮上,也沒有任何發現。

此時已是淩晨四點,天空一片漆黑。鄉鎮靜悄悄的,只有幾盞路燈亮著,還有依稀的狗叫聲。駱平江站在道旁,望著這一切,差點沒把車門給摔爛了。

他原地走了幾個來回,一只手按在腰間,另一只手按住臉頰,眼神直勾勾的,好一會兒,冷靜下來。他開始思考是哪一步判斷錯了。

去山頂的哪條路上,有遺漏?不可能,他仔細搜過,沒有藏身處。

那輛車,會不會從這裏駛入鄉鎮,從此如大海撈針,再難追蹤?他的心一沉。

不,他更傾向於,那人還藏在山裏。否則阮青青他們,怎麽會在曾曦失蹤後的第二天,又遇到了他?

可下山這條路,他也仔細搜尋過,一條路,沒有分叉,一邊是山,一邊是崖。

路上僅有的兩座民居,他也趁著夜色去查探過,沒有異樣。

難道那人還能上天入地?

駱平江低頭看了眼手表,這一上一下,一來一回,耽誤了快兩個小時。

對他而言,只是兩個小時。對於阮青青和曾曦而言,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煎熬!

現在已沒有任何線索,供他做進一步的判斷。

只能賭一把了。

駱平江上車掉頭,又往山上開去。

不過一段四公裏多的山路,這一遍,他開得很慢,舉著強光手電,再次一路搜尋。

深沉的夜色依然如同幕布籠罩黎明前的山野,路旁傳來昆蟲的叫聲。

一側,依然是懸崖,他的手電一寸寸掃過,只有草和樹。另一側,是巖石、泥土和樹木,還有在黑暗中奔流的小溪。

小溪的對面,就是另一座山了。而每一處可以爬上的坡,或者可以往崖下探的小土路,他都查看到盡頭。

還是沒有。

他再一次回到那個分岔路口,把車停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一點聲響都沒有。他閉上眼,手搭方向盤,靠在椅背裏。

駱平江做武警時,無論是執行防衛保護、抗洪搶險,還是反恐防暴任務,都習慣對環境做非常細致的觀察,而後在腦海裏重建。

而在這個思維重建過程中,往往會注意到一些不起眼、卻有用的細節。多年下來,已成為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每一段路,每一幀景,都在他腦海中掠過:道路的轉彎、廢棄農舍、光禿土坡、嘩嘩流動的小溪……

駱平江忽的睜開眼。

他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具體是什麽不對,又說不上來。黑暗的某處,藏著他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他猛地掉轉車頭,第三遍開上了這條路。

這一次,他的視線比之前更加銳利,帶著某種染著血性的篤定,和壓抑太久後即將迎來的爆發。

他掃視過一段又一段道路,有種即將抵達真相的強烈直覺。

突然,駱平江停了車。

他停在了那條足有二三十米寬的小溪旁。

對面漆黑一片,樹木叢生,什麽也看不到。但他似乎看到小溪裏,有什麽東西。

他舉著強光手電,赫然看到河中兩三個殘破的橋墩。但是河的對岸,密林叢生,什麽也看不見。

駱平江立刻掏出手機,翻看地圖。

對岸,地圖上什麽都沒有。沒有建築,也沒有路。

駱平江心一涼,剛想轉身,忽又頓住,再次轉頭望著對岸。

正因為地圖上,什麽都沒有。

橋又斷了,近乎無人知曉的孤島。

但山的背後也是山,難保還有其他更加隱蔽的通往山上的路。

一種奇異的直覺,在駱平江心中升起。他覺得自己必須去那裏看一看。

可以肯定的是,殺手的老巢就在附近。比起背後那個喧囂的農村小鎮,駱平江覺得,與世隔絕的寂靜山間,會更加吸引殺手。

畢竟,殺手是那麽偏愛聾啞人。

她們聽不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個字。

駱平江背好包,棄車、涉水。秋日齊腰深的溪水寒冷滲人,然而於他而言,就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毫不在意。他越過叢林,開始往山上攀爬。

沒多久,他找到一條山路,路很窄,大概能容一輛車勉強通過。

這條路掛在山腰上,一路往上,旁邊就是懸崖。駱平江跑了大概半個小時,前方出現一片茂密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