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墻呢
莊周一睜眼,就覺得不對勁。
這臥室坐北朝南,床靠東,對著西墻。西墻那邊是空的,因為屋子剛好把邊。
他趿拉著鞋,跑到西墻跟前,瞅了半天又摸了摸,奇道:“怎麽感覺這墻動了?我在做夢麽?”
說不出哪裏不對,反正就是不對勁。研究半天沒頭緒,暫且壓在心裏,洗漱下樓。
樓下有“杭州小籠包”早點鋪。杭州到底有沒有這東西,不清楚,反正北方滿大街都是,味道還湊合。
一眨眼,兩屜包子就下去了。
莊周開上自己的小破車,奔80公裏外的沈城——這座縣叫淩水,是沈城的下轄縣。
車子進市區,去湧泉路。
那邊有一個花鳥市場,人氣極旺,進門先是兩排花市,賣魚、蟲、奇石的也有。他徑直往裏走,走到頭,在花市後面有一棟樓。
珍奇樓!
號稱東北潘家園,一樓是郵幣玉石蟈蟈,二樓是民間老物件,三樓是地攤。今天是集,中午就收攤。
俗話說:一個中年男人喪失欲望的標志,就是開始鼓搗一些沒什麽用卻很費錢的東西,比如釣魚、攝影、盤珠子。
莊周未到中年,但正在慢慢的喪失欲望。
自從他回來繼承家業,就給自己找了好多興趣愛好,沒一個能堅持仨月的。最近他又沉迷上一項新鮮玩意,今兒來淘貨的。
進去人頭攢動,喧如鼎沸,一個個地攤整齊排列,中間留出過道。
故宮同款的青花瓷隨意扔著,初音手辦坐在《茅盾選集》上,上海牌的手表,大革命的搪瓷缸子,二手樂器、玩具、青銅錢幣、肯德基相機等等應有盡有。
莊周逛了逛,停在一個攤子前。
老板坐著小馬紮,一邊盤珠子一邊刷抖音,大隱於市之風骨,見有人來,隨手遞過一只馬紮。
他墊在屁股底下,扒著箱子開始挑,全是舊磁帶、舊CD。
《張國榮告別樂壇演唱會》《蘇永康-愛一個人好難》《內地樂壇新勢力》《情困男人心絕版》《荷東的士高串燒1》《新鳳霞評劇》……
封皮保存完好,裏面還有歌詞單,甚至磁帶上的貼紙都很完整,看起來很舊,滿是那個年代的氣息。
莊周補過一些課,磁帶有使用年限的,一盤八九十年代的磁帶到現在還能放,不是說不可能,但一定要精心保存。
他不覺得攤主有這份心,應該都是用空白帶自己錄的。
“這還能放麽?”
老板瞄了一眼,沒言語。莊周又問:“多少錢一盤?”
“3毛(30塊)!”
“5塊錢倆。”
“最少1毛!”
“那算了。”
他扭頭就走,果然是自己錄的,10塊錢倆都覺得虧。
又轉了轉,感覺都不咋地,遂從花鳥市場出來。
看看時間,他驅車到一家快餐店,裏面坐著個三十多歲的半禿男人,倆人一對眼,男人伸出手:“你好你好,老莊是吧?”
“對,和你聊的那個,你來的還挺早。”
“嗯,在附近上班。”
沒營養的說了幾句,男人捧上一台機器,銀色,很多操縱鈕,有點像功放機。但不是連音響的,是放磁帶的。
這東西叫“卡式磁帶錄音座”,簡稱卡座。
簡單說跟錄音機差不多,可以放磁帶、錄磁帶,但品質是專業級的。在八九十年代,國外尤其是日本出了一大批卡座,如今都是藏品。
“雅馬哈K6,原產電壓100,原裝磁頭,磁頭很新沒有磨損,皮帶換過,錄放功能都正常……”
男人視若珍寶的講解,可惜莊周完全不懂,他只是在網上看見,還是同城,所以就買了。
“2千是吧?”
“呃,對!”
“磁帶帶了嗎?”
男人又拎出一兜磁帶,看就能看出來,真的是精心保存,道:“都是原版帶,全能放,一盤20。”
“20?我聽說有賣到上萬的呢?”
“那些都是港台正版帶的稀缺貨,或者成套的專輯。我有一張Beyond簽名白片的磁帶,當初就花了11000。”
嗯,是個有故事的藍銀!
莊周點點頭,劃拉著滿桌磁帶。
“熊天平、無印良品、蘇慧倫、江美琪、許美靜……好家夥,我要不是熱衷點舊文化,都不知道這幫人是誰。”
“是啊,現在連孫燕姿都成冷門歌手了。”男人感慨。
“哇哦,本多RURU《美麗心情》?會唱這個的就很有共同語言了,哎你聽《大風吹》麽?”
“那特麽叫什麽玩意兒,音樂裁縫,HE……TUI!”
男人鄙視。
“哈哈,咱倆就有共同語言!”
莊周張開雙臂,把這些磁帶往懷裏一摟:“我全要了!”
噗!
男人一秒鐘前還覺得此人可交,下一秒卻變成了狗大戶。他拿來30盒磁帶,就是600,加上卡座是2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