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決

兩人所站的距離不超過半尺,即使天色深暗,這個距離也足夠他們互相看清對方。

解臨此刻正蹲著,他其實沒有完全看見池青的臉,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來人從毛衣裏探出來的半截蒼白削瘦的手腕,再往上是熟悉的黑色手套,由於撐著傘,雨傘剛好遮擋住半張臉,只看得到下巴和一抹鮮紅的唇色。

買過刀,不喜歡貓,指腹有刀痕。

這些要素如果只能稱得上“可疑”的話,那麽再加上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撐著傘來到第一案發現場這一條鐵證,這位姓池的先生恐怕就不僅僅只是有嫌疑那麽簡單了。

“嗒。”

此時沿著屋檐匯聚的雨水落下,重重地砸在傘上。

解臨想過雨天兇手有一定概率會再次犯案,但是沒想到真就這麽巧,他緩緩松開手裏那把兇手遺留在現場的鋸齒刀,率先打破沉默:“又見面了。”

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看起來也並不緊張,說話時甚至仍舊帶著笑,只是那雙常年含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冷意:“一天之內能跟你碰見這麽多次,還說這不是緣分?”

池青視線停留在被他放下的那把刀上。

刀沾著血跡。

由於需要劃開皮肉、可能還會磕到屍骨,刀身有很明顯的磨損痕跡。

鋸齒和普通平滑的刀口不同,齒鋒嶙峋交錯,上面甚至還帶著劃開皮肉時意外嵌進去的碎肉,那點像牙縫間嵌綴的肉末由於周圍肮臟的環境,早已經變成暗淡的黑色“汙垢”。

池青眼前閃過白天解臨車座上那把同樣的刀。

——“我住海茂附近,你說順路嗎。”

池青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他把原本低掩的傘撐高,將剩下半張臉也露了出來,這回並沒有否認:“是挺有緣分的。”

池青話音剛落,解臨先有了動作——他擡手把原先系在脖頸間的領帶扯開了一些。

解臨試圖讓他束手就擒,放棄無謂的抵抗:“你要是乖一點,我下手的時候盡量輕一些……免得你皮膚那麽白,到時候身上全是印。”

然而這話落在池青耳裏就是威脅。

嫌犯在兇案現場被抓現行想滅口是常有的事——雖然不至於為了幾具貓的屍體就這麽大動幹戈。

但對方有病,這就很難講了。

廠房附近人煙稀少,這裏本來就是一塊被廢棄的地方,靠近海茂小區後門,平時白天都鮮少有人出入這裏,更別提下著雨的深夜。

一般人可能會怕,但是池青長這麽大就不知道害怕是一種什麽感覺。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這份對案發現場的冷淡讓他此刻看起來更有嫌疑了。

池青回敬:“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既然沒談攏,”談話間解臨已經走到了門口,說出後半句話的時候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逼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在解臨動手的瞬間,池青往後退了一步。

在兩人幾乎快要相貼之際,池青一直搭在傘柄上的手指往上挪了幾寸,找到收傘的開關,那把透明材質的長柄傘驟然合攏,他將傘尖調換了一下方向,尖銳鋒利的傘尖筆直向前刺去!

解臨偏過頭,用手肘格擋,強迫改變傘的行動軌跡,避開雨中朝他襲來的傘尖。

饒是如此,解臨頸側還是被池青劃出了一道痕跡。

“挺聰明,”解臨一只手抓著傘,另一只手用指腹抹了抹那道細長的傷痕說,“還知道用傘。”

男人領口敞著,身上那件襯衫逐漸被雨淋濕,他這副皮相時常流露出一種天生的曖昧感,傘尖劃出的痕跡仿佛貓抓似的。

池青沒說話。他拎著傘,傘尖依舊像一把銀針似的,直直地對著他。

季鳴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此刻正在經歷什麽。

他寫完要交的報告,這才按了按頸椎,擡起頭看一眼手機。

看完手機未讀消息之後他收到了今天第二次暴擊:“……”

-謝謝你們。

-這個世界正是因為有了你們,才讓我每天都懷疑我的存在是不是拉低了人類智商的平均值。

-不過我有個問題。

-你到底是怎麽和人家得出同一個結論的?

雖然解臨當時說完那堆話之後就走了,他們本來也要跟著去,斌哥只對他們說:“你們就別過去了,把今天要交的報告先交上來再說,他一個人不會有什麽問題。”

在天才面前,他們確實太多余了。

季鳴銳幾乎都能想象出池青和解臨兩個人同時在推同一件事的樣子。

他感嘆著,最後發過去一句:

-有機會真該讓你和人見一見,你倆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然而兩位很有“共同語言”的人此時還在交手,池青手機早就在打鬥中掉落,機身落在草地裏和淤泥親密接觸,機身滑出去一段距離後徹底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