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裏吵吵嚷嚷的,外頭早就聽見了,丫鬟小廝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聽見裏頭摔得叮鈴咣啷的,趕忙兒就去叫太太。

秦婉和婁氏急匆匆趕過來。

花廳裏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王舉人臉漲得青紫,仰面倒在地上,賈菌堵著氣坐在地上,林渙正蹲在旁邊收拾東西。

“這是怎麽了?”秦婉立馬叫了人請大夫來。

因為賈菌身上不好,那大夫便常居林府,很快就過來了,診完脈說:“他這是多日思慮,心中驚懼,兼具肝氣郁結,急火攻心,吃兩副藥調養調養就好。”

秦婉便頷首謝過他,轉頭看向林渙和賈菌。

賈菌是客人她不好問,便問林渙發生了什麽。

不等林渙開口,賈菌便說:“秦姨別怪歡寶,是我惹怒了先生,要罰罰我就是了。”

秦婉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罰人的,當即問清楚了情況。

事情起因的確是在賈菌和林渙身上,可說到底他們倆也是不痛不癢的毛病,說一說便罷了,王舉人叫賈菌不許再念書有點兒過激了。

秦婉便不大喜歡王舉人,準備和林風起談一談。

又看賈菌眼睛紅通通的一片,旁邊的婁氏也苦著臉,怕他們娘倆多想,趕忙說:“你這不是什麽大事兒,說什麽罰不罰的,既然先生病了,叫他好好修養就是了,你們暫且停了課也玩兩天。”

這事兒在秦婉這就這麽翻篇掀過去了。

因為賈菌覺得委屈,婁氏便把他叫了回去。

等底下伺候的人都退了,婁氏才坐在椅子上深深嘆了口氣。

賈菌剛剛鬧書房的時候還逞著一顆好勇的心,有些飄飄然的,這會兒聽見娘親嘆氣立馬慌了神,直直站在下面。

婁氏問:“你知道錯沒有?”

賈菌囁嚅:“孩兒沒錯,那王舉人實在不配讀書,連我原先的賈代儒先生都不如。”

婁氏一巴掌拍在桌上:“先不說他教的好不好與你有什麽相幹?你頭一天去讀書就把先生氣暈過去,人家會怎麽說你?是說先生教得不好學生反對還是說你頂撞先生?”

她忍著氣:“他做錯了事,你悄悄地告訴娘,娘替你想辦法就是了,自己沖在前面當出頭椽子做什麽?為了個不值一提的人傷你這個玉瓶?”

“如今的光景,咱們娘倆的日子本來就難過了,我總叫你謹慎些為好,你總是不聽,脾氣一如既往的急躁!”婁氏著急,“榮府裏吃的虧看的例子還不夠多嗎?”

二房的環三爺從生下來就是凍貓子嗎?

他雖是庶出,可也是正經主子,若是自己能立起來,何至於到了人人厭憎的地步?看他姐姐探春就知道了,人家自尊自愛,闔府裏的下人奴才誰不把她當主子看?

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雖有男孩女孩的緣故,難道賈環天生就比別人差?還不是榮府裏下人勢利眼、他自己也不愛惜名聲的緣故?

賈菌小不明白這個道理,她總想著慢慢教,慢慢的總會學會的,可如今看來,等她慢慢教都不知要教到什麽時候去了。

她自琢磨著這些,底下的賈菌卻委屈地快哭了。

他本是好心看不慣王舉人故意鬧這一場好叫林家把他趕出去,怎麽娘還怪自己呢?

林渙他娘也會怪林渙嗎?

他蔫噠噠地出門找林渙去了。

這會兒林渙在秦婉那裏。

前面婁氏在場,秦婉不好細問,這會兒就拉著林渙問王舉人這些天都教了他哪些東西。

林渙撓撓頭:“王先生前些天只叫我朗誦和背《三字經》,今天才開始講釋義。”

秦婉皺起眉頭:“只教了這些?”

林渙點頭。

秦婉也是讀過書的,自然知道一般先生都是先講釋義再讓學生背誦,或許是王舉人教授的方法不一樣?

她覺著林渙應該分辨不出來這些方法有沒有用,於是換了個說法:“那你喜歡不喜歡這個先生?”

林渙猶豫了一下,最終老實回答:“不喜歡……”

秦婉問:“為什麽不喜歡?”

林渙想了想,說:“我總覺得王先生並不是把我當做他的學生看的。”

他沒有經歷過別的老師和先生,卻能感受到王舉人看他的目光,那種目光像極了那些平常來拜訪他娘的那些人的目光。

是奉承的、是有所求的,這些目光不該是先生對學生的。

而且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從王舉人的教學裏學到什麽,每天兩個時辰的課業,下了課幾個時辰的背書,都像是在虛耗時間。

秦婉聽完他說的話就明白了:“都怪娘急著給你開蒙,沒有好好調查清楚。”

實在是好先生太難找,他們的要求又實在多,本來打算讓王舉人先湊活教著的,誰能料到是這樣一個人?

林渙湊上去貼了貼秦婉:“沒關系的娘,我不著急,你慢慢給我找先生嘛,我可以自己學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