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傷心(第3/4頁)

她安靜了半晌,強笑:“我沒有賭氣。”

說著,她再度掙起來,不肯再讓他抱著。

蘇曜肩頭的傷處一陣撕裂般的痛,硬將她抱穩,她緊緊攥住他的衣領:“沒人在意我。蘇曜,人這樣活著沒有意思,你放我走吧……好不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她的聲音帶著輕顫,眼中盡是央求,只怕他為了她與大正教的牽扯不許她死。

可她真的不想活了。

“誰說沒人在意你?”蘇曜搖搖頭。說話間已走過後宮與朝堂間相隔的殿門,放眼望去,宣室殿巍峨的輪廓已近在咫尺。

他無聲地調息,肩頭痛得愈發厲害,只得盡量走快了些。顧燕時聽完那句話安靜下來,在滿天星辰下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的臉,眼底一片晦暗。

他想說什麽呢?想說他在意她?

可他從來沒信過她。

就像她的父母一樣,一直在騙她、利用她。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情。

昨日一早,她發現他給她松開了鎖鏈,就賭氣地反將他鎖住了,然後自己悶了半天,一邊還在生他的氣,一邊卻忍不住地在心裏為他辯解。

她於是最終還是原諒了他。她想他的做法雖讓她不適,卻是有緣故的,她不想為這些事情記恨他。

可現在,她的心境好似突然變了。

她似乎仍不想恨他,他這樣抱著她,她也並不厭惡。

只是一股心氣兒一下子提不起來了。

她心裏難受,萬般道理都想得明白,也還是難受。她沒有心情再去為任何人辯解,只覺得疲累,疲累之中翻來覆去地總在想,或許還是一死最為輕松。

死了,就什麽都不打緊了。有沒有人騙她,有沒有人在意她,都可以拋之腦後。

只可惜,她連死都做不了主。

他若不肯讓她死,總有辦法將她拉回來的。

顧燕時懨懨的,一時安靜下去。蘇曜抱她步入宣室殿,直入寢殿之中。

殿中燈火通明,他將她放到床上,看到她眼中一片死灰。略作思忖,在她身邊躺下:“燕燕。”

他將她摟住,她沒再掙,卻也沒什麽反應,仿若一截毫無生機的枯木。

蘇曜沉吟了半晌才再度啟唇,聲音無比小心:“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她眼簾擡一下,從他面上睃過,就又低了下去。

多奇怪啊,她曾經覺得他的花言巧語雖氣人卻有趣。現下心氣一失,她就反感起來,一個字也無意多聽。

她便只皺了皺眉,沒有應他的話。

他緩了一息:“我生母早逝,父皇他……兒子多,不在意我,小時候只有大哥待我好,他的仇我必須報。”

顧燕時神情淡漠,不置一言,也不大懂他現在說這些做什麽。

蘇曜頓了頓:“等我把他的仇報了,你若真的恨我……”他目光落在她面上,神色沉沉,“解藥我不再用了,給你一個清凈。”

顧燕時一怔,擰眉擡眸:“你說什麽?”

他道:“我說過了,我們這些局中人不幹凈,不該是你去死。”

他想萬般糾葛,總不該是無辜者去承擔罪責。而若那時大正教已被掃清,不無辜的人,大概也就是他了。

顧燕時凝視著他,半晌,輕笑:“你慣會說這些話哄人,我知道。”

她說罷,冷冷淡淡地翻過身去,不再看他。

她不會再那麽好哄了。

這世道連爹娘都不能信,他與她之間的情分又還有什麽可說的。

“燕燕。”蘇曜無力一喟,隱約嗅到些許血腥氣,他起了身,“你先睡,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不理會,他就獨自出了寢殿,到側殿去重新包紮傷口。

那日他對蘭月本就有防備,無蹤衛來得也快,這一刀未重要害,只是傷口不淺。

他抱了她一路,她又不老實,剛長上些的傷處被重新撕開,鮮血浸透了中衣,一點點地往外滲來。

張慶生幫他擦去血跡,被傷口惹得心驚:“這若讓太後知道了……”

“那就別讓她知道。”蘇曜淡然看他一眼,搖了搖頭,“燕燕心神不寧,你這幾日親自帶人守著她,別讓她出事。”

“諾。”張慶生低眉順眼地應下。

蘇曜不再說什麽,待得傷口包紮好,他重新穿好衣服,就回了寢殿。

這前後也不過花了約莫兩刻工夫,他道顧燕時心事正重,必睡不著,躺下身卻見她已昏睡過去。

他皺皺眉,心覺不對,伸手一摸,才知她已發起了高燒,額頭滾燙。

是以殿中又忙了一陣,傳太醫前來為她診了脈,宮人們匆匆去煎藥,煎好再來喂她服用。待得忙完,已近天明。

顧燕時沉浸在難過與渾噩中,只隱約知道被擺弄來擺弄去,卻醒不過來。她茫然地走在一條巷子裏,是她老家的街巷,原本從巷口走進去不遠就是她家的院落,她卻遲遲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