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燕窩

天明醒來時,顧燕時才依稀分辨出他身上除了血腥還有些許酒氣。

她皺皺眉,睜開眼,見他也醒著,問他:“你又喝血酒了?”

蘇曜渾噩中的神思驟然清明,下意識地看了眼她的神色:“嗯。”

顧燕時啞了啞,又問:“真是人血做的?”

他說:“是。”

她默然一瞬,道:“一會兒喝些茶,沖一沖味道吧。”

他的目光在她眉目間停了停,笑了聲:“你不怕?”

顧燕時搖頭:“他們想殺你,你自然恨他們,我知道的。”

蘇曜打了個哈欠,含著笑坐起身:“母妃放心,事情快了結了。等殺了幕後元兇,我才沒心思喝這種東西。”

“真的?”她眼睛亮起來,也坐起身,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抓到他了嗎?”

她想若是抓到了,不如立刻殺之,免得夜長夢多。

蘇曜的視線落回她面上,睇視著她的一臉真誠,口吻隨意:“還沒有,快了。”

“哦……”她禁不住地有些失落,手不自覺地摸到他手上,攥了攥,“那你平日也當心些。舊宮這裏規矩松,淑妃……那蓖麻下得神不知鬼不覺。那些人本事那麽大,你的飲食要更加小心才好。”

她說得又沉又緩,以致於語氣悶悶的,將她整個人都襯得更軟。

蘇曜心底湧起一陣酥癢,雖知虛實難辨,還是抱住了她:“放心。”他銜著笑,頷首,“想殺朕沒那麽容易。朕為了不讓母妃殉葬父皇,也得好好活著。”

“……”她一下擡眼瞪住了他,“又胡說八道。”

說罷就板著臉下床,自顧喚了宮女們進來,更衣梳洗去了。

蘇曜笑笑,也起了身,盥洗後前去上朝。張慶生一直侍奉在身側,卻沒急著說什麽,等他出了靈犀館的門才道:“蓖麻的事問出來了,淑妃夫人重金買通了兩個廚房的宦官,下了那蓖麻。至於來提醒靜太妃,既是障眼法,也是為引誘靜太妃著人去采那蓖麻看,留下證據。”

蘇曜面無波瀾地往前走著:“收拾幹凈了?”

“是。”張慶生躬身,“已處死了。”語畢頓了頓,又說,“今日一早,無蹤衛那邊也來了消息……”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虛,蘇曜駐足,清冷側首。

張慶生縮了下脖子:“淑妃夫人招出了些事,但聽著……聽著就像神志不清了似的。林大人的意思,請陛下一會兒下了朝親自問話,或許淑妃夫人見了陛下更願意說。”

“神志不清?”蘇曜擰眉,復又提步前行,“知道了?”

張慶生忙垂首跟上,邊跟邊問:“那下奴穿那話給林大人,請他將人押來?”

“不必。”蘇曜道,“備車,朕一會兒去詔獄。”

早朝時,淑妃身為後宮妃嬪卻入詔獄受審一事鬧得頗大,淑妃的娘家義憤填膺,卻被淑妃陷害靜太妃的供狀堵得說不出話。蘇曜懶得與他們費神,當朝下旨廢了淑妃的位份,井未遷怒於她在朝為官的父兄。

待得下了朝,他連更衣也顧不上,就徑直出了宮門,前往詔獄。

上一次來詔獄,還是來見尉遲述的人。那人後來成了一壇酒,一半祭灑在了皇長兄靈前,另一半留給他解饞了。

這回的淑妃,若也跟江湖上有什麽關系……

蘇曜坐在馬車上想了想,兀自搖頭,算了。

相識一場,喝不下去。

一刻後,馬車停在了詔獄門前,林城早已候在前廳,遙望見禦駕,就迎出來:“陛下。”

他走出院門,抱拳。蘇曜信步而入,邊走邊問:“怎麽了?才一晚上,你們就把人逼得神志不清了?”

“……不是。”林城低著頭,“臣知道淑妃夫人身子嬌貴,不敢上重刑,幾板子下去她就招了。只是……”他皺起眉,“她說是做夢時看到的。”

“做夢?”蘇曜禁不住笑了聲,不知淑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帶朕去。”

林城頷首,領著他一路直入牢室,穿過牢室間昏暗的狹長湧道,行至盡頭,女子嬌軟的哭泣聲傳入耳中。

林城在牢門前停下來,先行開了口:“淑妃夫人,陛下……”

“哦,忘了告訴你。”蘇曜拍住他的肩頭,“朕把她廢了,現在是張庶人。”

林城:“……”

牢房中的張氏聞言一下子激動起來,顧不上身上的疼,掙紮著從簡陋的木床上下地:“陛下!陛下您說什麽……”

“你說呢?”蘇曜立在牢門外,嘖聲輕笑,“在朕的湯裏下毒,又栽贓靜太妃,你不會不知道這是死罪吧?”

“沒有!”張氏的手緊緊攥住木柵,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臣妾沒想毒害陛下!臣妾知道有宮人試毒,臣妾只是想……”

“只是想栽贓靜太妃。”蘇曜眯眼,“還是死罪啊。”

張氏噎聲,心悸之下呼吸顫了顫,身上的傷疼湧上來,她體力不支,身子緩緩地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