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啟程(第3/4頁)

“不了。”蘇曜手中的奏章一闔,“明日離京,朕今晚去與母後用膳。”

語畢他就起身向外走去。張慶生躬身隨在他身後,無聲地擺手,示意宮人們同往。

現下已然入秋,天黑的時間漸漸早了。多是在用晚膳的時候,夜幕就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繼而涼風漸起,刮落枯葉。枯葉蹭在地上,劃出的聲音又幹又澀,生硬得讓人難受。

慈安殿裏強做出的母慈子孝,在知曉實情的近侍們看來也讓人難受。

一頓晚膳終於捱完,皇帝離席,向太後施了大禮,太後又滿面慈愛地叮嚀了幾句路上小心一類的話,粉飾太平的戲才終於唱完了。

“兒子告退。”蘇曜垂眸,端正長揖,恭謹地先行退開兩步才轉身出殿。

殿外一彎月牙懸於天際,他擡眸望了眼,輕笑:“朕去向齊母妃問個安。”

宮人們皆一怔,不待他們反應,皇帝已信步前行。

齊太嬪的住處在慈安殿與欣雲苑之間,行不多時,就已到了。

皇帝從不曾專程來向她問過安,宮人們見了聖駕都不禁一慌。待得進去稟了話,正一道做女紅的齊太嬪與恪太嬪也都愣住。

恪太嬪一時間甚至下意識地站起身,想出去迎駕。被齊太嬪一拉反應過來,自己是長輩。

她只得又坐回去,齊太嬪道了聲“請吧”,稟事的宮人就退出去,恭請皇帝入內。

“兩位母妃安。”蘇曜進屋一揖,二人都和顏悅色地看著他。

他素日風度翩翩,饒是知道他和靜太妃的那點事,她們也對他生不出什麽厭惡。

齊太嬪抿起笑:“陛下坐。明日就要啟程了,這會兒過來,是有事情?”

宮人安靜地在他身後添了張椅子,蘇曜落座,繡金紋的黑色袍擺委於地面。

“是。”他頷首,“靜母妃在舊宮安養,朕此番去了舊宮,不免要見到她,若對她的近況全然不知,難免尷尬。聽聞她與齊母妃相熟,不知近來可有書信往來?”

“……巧了,今日才剛收到。”恪太嬪掩唇而笑,話沒說完,就被齊太嬪瞪了一眼。

恪太嬪回神,頓時臉色一白!

是她不該提。靜太妃的信裏,可沒提皇帝半個字。偏生日子過得還自在,讀來大有將他拋之腦後的意味,不該讓他知道。

然而她話已出口,再想遮掩也晚了。齊太嬪面色僵硬,強笑:“是剛收到。靜太妃在那邊萬事都好,近來正忙著打理住處的花園,陛下不必擔憂。”

她強作從容地說著,絕口不提讓他看信。

卻聽皇帝直言道:“朕能看看信嗎?”

“……”齊太嬪被問得愣住,啞然半晌,倒還是撐住了,“私下裏的書信,陛下還是莫要看了吧。”

“哦。”蘇曜不好強求,立起身,揖道,“那先告辭了。”

齊太嬪神情和善:“陛下慢走。”

蘇曜氣定神閑地告退,踱出房門,在月色下嘖嘴:小母妃不會在信裏罵他了吧?

罷了,不問也罷。月余後到了舊宮,只消不出意外,他們總能見面。

倘使真出了意外……

他又輕扯了下嘴角。

真出了意外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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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禦駕在晨曦破曉之時緩緩離京。

天還沒有大亮,薄霧低低地壓著,清一色地黑色車駕與馬匹先清晨微光下氣勢頗為懾人。

蘇曜坐在車中,手中持著一卷書,讀了大半日。再將書放下時,車駕已出城門,側旁突然響起一陣馬兒嘶鳴,繼而有人沉聲:“陛下。”

蘇曜眉頭微擡,信手將窗簾挑開幾分。外面馭馬的男子一身黑衣,抱拳道:“剛接到急奏,已有動靜了。”

“這麽快?”蘇曜輕笑,修長的手指支著額頭,“確定是沖朕來的嗎?”

“應是。”男子稟道,“臣等已奉指揮使之命加強戒備,指揮使大人著意遣臣來問,可要再抓幾個活口?”

“不必。”蘇曜搖頭,“去告訴他,不許打草驚蛇,免得壞了朕的好事。”

“諾。”那人抱拳,策馬絕塵而去。蘇曜放下車簾,無所事事地倚在車壁上,扯了個哈欠。

馬車疾行一日,於暮色降臨之時停在了官驛。是夜,數百侍衛駐守明處,上千無蹤衛盯在暗處,所幸一整夜相安無事。

待得天色再度轉明,北邊京城一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南方安京反倒天氣晴朗。

顧燕時趁著天晴,蹲在小菜園旁看了半晌地裏的嫩芽,最後忍不住掐下來兩顆,十分寶貝地遞給路空:“你拿去小廚房,讓他們切碎。嗯……用鹽搓一下吧,我當小菜搭粥吃。”

她太想嘗嘗自己種出來的小野菜是什麽味道了。

可這兩顆小苗加起來也不過一指長,又嫩又細,切碎再搓了鹽少些汁水,估計也就一小搓。

路空看得心下好笑,暗嘆太妃真是小孩子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