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妙儀

兩條紅痕都是皮膚下沁著殷紅的血點,很顯眼,卻不痛。他若不讓她看,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顧燕時薄唇一抿,口吻生硬:“我回壽安宮再傳醫女。”

“嘁。”蘇曜搖搖頭,“隨意。”

說著搭在她肩頭的手卻往下一垂,十分恣意地在她腰下三寸的柔軟處一拍。

啪地一聲微響清脆,顧燕時頓時羞怒並生,狠狠瞪去:“你!”

“嘻。”蘇曜對手感很是滿意,咧嘴笑了聲,便氣定神閑地走出屏風,繼續用膳去了。

顧燕時緩了好半晌,發燙的臉頰才恢復如常,咬牙切齒地繼續穿衣。

待她從屏風後繞出去,他便喚了宮人回來,侍奉她盥洗。

她洗完臉,他仍在不緊不慢地用早膳,隨口吩咐宮人給她添碗筷。

她當即道:“我回去了。”

“不餓嗎?”蘇曜品著她語中那份避之不及的意味,輕嘖,“母妃慢走。”

她頷一頷首,毫無猶豫地往外走去。

他擡眸,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她的背影。

他的心緒在慢慢動搖,覺得從前或是自己想多了。她這般巴不得與他速速兩清的態度,越看越不像欲擒故縱。

可若真是他想多了,先前的許多事情就沒道理。

蘇曜一語不發地思索著,自顧自又吃了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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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燕時走出殿門,蘭月就迎了上來,打量著她的臉色探問:“如何了?”

顧燕時輕輕點頭:“都好。”

“那主君……”

“陛下說今日就會著人調案卷來。”顧燕時低著頭,思量道,“只消這消息傳回去,那些人知道陛下親自盯著,便不會再敢妄動了。至於放他出來……”她咬了下唇,“陛下說若爹爹手上沒犯人命,就可以。”

“主君不會的。”蘭月篤然,面上已難掩喜色,“太好了,謝天謝地,可算了了一樁大事。”邊說邊挽住她的胳膊,“姑娘回去好生歇一歇。”

言畢她就招手,示意宦官們將步輦擡進一些。

可顧燕時搖頭:“我想走一走。”

蘭月淺怔,即道:“好。”就不再多言,靜靜地跟著她回壽安宮。

顧燕時一路無話,腦海中一時是昨夜的熱烈,一時又是嵐妃的死狀。

繼而又想起她問他這種事若來日東窗事發該當如何自處的時候,他只說:“管那些做什麽,人生得意須盡歡。”

她毫不懷疑,她遲早要死在這件事上。

或許不是他動手,可她總會難逃一死。

但父親已沒事了。

百善孝為先。能用自己的命換父親一命,她覺得值得。

顧燕時如此亂想了一路,行至壽安宮宮門處才驀然想起琵琶落在了紫宸殿。

她忙側首告訴蘭月:“我忘了將琵琶拿回來,你一會兒幫我取一趟吧。再幫我求一副避子的藥,免得……”

不及她說完,蘭月擡眸,一拽她袖角。

顧燕時順著她的目光往壽安宮宮門處看去,一宦官正穩步行來,邁出門檻,朝她一揖:“太嬪安好。”

“公公。”顧燕時垂眸,那宦官拱手:“太後懿旨,尊封您為靜太妃。您若沒旁的事,這便去慈安殿聽旨吧。”

“好。”顧燕時點一點頭,示意蘭月先依她所言去紫宸殿,獨自步入壽安宮宮門,就隨那宦官趕去見太後。

慈安殿裏如舊肅穆,太後端坐在寢室在茶榻上,聽聞她來了,沉聲:“請她進來吧。”

很快,顧燕時就入了殿門。

在太後的威儀之下,她總有些說不出的慌張,又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更添了幾分心虛。

行至太後身前就斂裙下拜,她連眼簾都不敢擡一下。

太後也並不與她多言,睇了眼身側的掌事宦官,那宦官就上了前,朗聲宣旨。

懿旨讀罷,顧燕時雙手接過,再行叩拜:“臣妾謝太後恩典。”

“免了。”太後神色懨懨,正欲擺手讓她退下,又一宮女入了殿,福身:“太後,張妙儀前來問安。”

太後神色微凝:“這倒是位稀客。”說話間,她的目光在顧燕時面上一轉,寬和道,“靜太妃先坐吧,與哀家一同見見。”

顧燕時大有想逃的心,卻不好直言,只得福了一福,依言落座到茶榻另一旁。

太後對張妙儀的求見分毫不急,從容不迫地吩咐宮人給顧燕時上了茶,才道:“傳。”

門邊的宦官領命而去,不多時,張妙儀入了殿。

與顧燕時四目相對的刹那,她明顯地怔了一瞬。旋即又低下眼睛,低眉順眼地行上前見禮:“太後萬安。”

顧燕時垂眸不言,靜等太後發話,私心裏盤算著後宮的關系。

蘇曜尚未大婚,也還不曾大選過,後宮的幾個妃嬪都是他昔年為太子時太後給他選的。

而這位張妙儀,她曾聽說過——那是她欠下“巨債”後不久,第一次在紫宸殿用午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