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卿伶猛地擡起了眼睛。

現在她更確定, 故妄不僅聽到了，可能還聽到了全部。

關於任務對象知道任務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先例, 一般情況下, 若是對方不介意，那麽任務還會繼續下去。

若是對方介意, 那麽任務者就會被傳送離開，判定任務失敗。

可如今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我……”

卿伶的話還沒說完，故妄就直起身, 語氣聽不出任何的不對, 反而像是還挺高興似的。

“沒關系。”他說，“我不介意。”

卿伶愣了一下。

以她對故妄的了解，故妄性格有些極端, 對於這種事居然還會不介意？

何況卿伶覺得自己如今被困在這裏的處境，怎麽看怎麽都不像他不介意。

果不其然, 下一秒故妄接著道：“只要你不走, 我什麽都可以不介意。”

卿伶沒說話, 她無聲地與故妄對視著, 這也表明了她的立場。

故妄這時候都不知道是該說她固執還是誠實得過分，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田地，她依舊一句謊話鬥不會說。

就算是騙騙他，也沒有。

很久後，卿伶才輕聲說：“你在生氣。”

語氣是肯定的，故妄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誇她至少還能看清形勢。

但他現在在意的並不是這個，他不想知道卿伶從哪裏來, 只要她留下, 這樣就好了。

可是她不。

故妄微微俯身, 近距離地看著眼前人：“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

卿伶平靜地與他對視：“我問過你。”

“嗯？”

“我曾問過你，不止一次。”卿伶抿抿唇，還是如實說了，“問你想不想入魔。”

“我也曾說過，我是來渡你的。”

故妄說得對，挑選他作為任務對象確實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所以卿伶每次做任務時，都會問過對方願不願意。

故妄眸色微深。

突然想起了小鬼主很久以前，確實問過他“你想入魔嗎”。

若是想，她便會立刻離開。

若是不想，那她就會一直在。

那會兒他說的是不想…

想到這裏，故妄自嘲地笑了聲。

其實小鬼主很早以前便將她的立場站得分明，一直摸不清的竟是他自己。

逮到了一絲溫暖，就放不開手，到最後甚至都搭上了自己。

故妄看著她：“問過我，所以呢？”

卿伶垂眸：“抱歉。”

“但我想告訴你。”她認真道，“你對於我，不只是任務而已。”

故妄眼睫忽的一顫，他瞬時擡起了卿伶的下巴，像是要抓住一點什麽可以掌控的：“你說什麽？”

卿伶擋住了他的手腕：“我幫你，不止是因為任務，你跟別人不同。”

故妄氣笑了：“還有別人？”

卿伶將他的手腕拉下去，不要鉗制住自己的下巴，自發的看著他的眼睛，她點了下頭。

故妄壓著情緒，緩緩地問：“有什麽不同？”

或許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簡介的時候。

看到他被全世界拋棄時，卿伶就覺得他或許是不同的了。

卿伶輕聲說：“因為你跟我知道的不一樣，所以每一次我都在重新認識你。”

“其實早在發現你的不同時，我就可以離開。”卿伶接著道，“但我沒有。”

故妄指尖微蜷：“為什麽？”

卿伶彎彎眼睛，笑了下：“因為我真心希望你能好一點。”

即便她知道故妄骨子裏的惡劣，知道他對自己的防備和殺意，她也不想輕易放棄故妄，所以才有了那些所謂的底線。

他不該總是身不由己。

所以才自私地向書壹隱瞞了故妄或許也是重生的事實，他上輩子過得那麽苦，這輩子好一些那是應該的。

卿伶覺得，每個人都不該被拋棄。

沉默了許久，故妄突兀地笑出了聲，他反手將卿伶的手給緊緊拉在了手心，挑著唇道：“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他擡起卿伶冰涼的手，輕輕地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卿伶想要收回去，卻被他更加用力的扣住。

“別動。”他輕輕用唇觸碰著她的指尖，說，“阿伶這麽好，我怎麽舍得。”

卿伶收不回手，但被故妄這麽對待，她卻總覺得哪裏都不舒服，只好出聲：“你誤會了。”

故妄注意力都在她指尖上留下痕跡，漫不經心地問：“誤會什麽？”

“我與你說這個，不為別的，只為了讓你不要生氣。”卿伶說。

“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故妄低笑，“要氣也是氣自己。”

氣自己太過自信，以為留下她只是一時興起，以為自己能掌控。

卿伶默了默，還是說出了口：“還有就是，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故妄停下動作沉沉笑了，他掀起眼斂：“難道不是你一直在拒絕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