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格卿

炎熱的夏天過去之後，橫濱的秋天依舊炎熱，不過好歹早晚多了一絲涼氣，總算脫離了高溫，戶外的溫度也能讓人活動。

不知不覺就到了舊歷的七月，盂蘭盆節也悄然到來。

大量來橫濱打工的人返鄉探親、參加節日活動，橫濱剩下的多數都是不過節日的外國人。站在路上一路望過去，全都是各種發色的外國人，一時之間讓人分不清這裏是日本還是國外。

本地人也開始組織盂蘭盆節的活動。

原本橫濱對這個沒有那麽重視，自從日本京都的盂蘭盆節慶典吸引了大量遊客之後，各地的盂蘭盆節也開始搞自己的活動帶動經濟。橫濱作為港口城市，這裏的盂蘭盆節倒很有創新精神，融入了外國各國的元素，和京都那邊的傳統慶典已經不太相同了。

喬羽在店裏也能看到準備慶典的人來來往往。

“慶典啊。”喬羽懷裏抱著小橘貓，肩上站著一只嚶哥。

嚶哥叫了一聲。

喬羽：“我就不去了吧……一個人逛慶典有點奇怪啊。”

嚶哥又叫了一聲。

喬羽：“阿哈就算了，帶著它我得光顧著它了。”

嚶哥怎麽說，家裏的老宅都不為所動，氣得大鸚鵡一翅膀扇了扇喬羽的頭發，幹脆利落地飛回了裏間。

喬羽嘿嘿笑，不在意。

倒是懷裏的小橘貓有點好奇地看著他們互動，小爪子搭在喬羽手上。溫度較高的肉墊印在喬羽手背上，感覺有點像是溫溫的小火種。

喬羽低頭蹭蹭它的頭毛，嘴裏安慰道：“沒事。”

節日慶典、廟會仍然在熱熱鬧鬧地準備，盂蘭盆節的宣傳單挨家挨戶發，一輪接著一輪，喬羽的手上已經接到了四五張了。“今年慶典這麽熱鬧？”

發傳單的人有著一張老實憨厚的臉，他對著喬羽嘿嘿一笑，摸了摸後腦勺：“對啊，今年有很多外國人留在橫濱。他們不少人對慶典很有興趣，還給我們贊助了。”

難得有錢，可不是使勁搞嗎？

“今年一定要來哦，遠月學院的學生也過來了，他們有兩個攤位，一定很好玩的！”

不是日本人、不清楚遠月在他們心中分量的喬羽垂眸看著傳單，光線透過濃密的睫毛打下了一片陰影，那雙眼眸流露出莫名的情緒，如黑色的漩渦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派傳單的員工都愣了愣神。

之前沒怎麽接觸都沒發現，原來這裏的寵物醫生這麽好看？

工作人員的臉上湧上一抹潮紅，很快他就用摸摸自己的後腦勺的動作低下了頭掩飾，低頭就看見喬羽懷裏那只橘貓一直盯著他看。這只貓的眼神讓他不太舒服，他也沒在意。

反正只是一只貓而已。

“總之今年請您務必參加，我先去下一家了。”

醫生笑著送他出去：“工作辛苦了，謝謝。”

盂蘭盆節啊……

喬羽抱著貓轉身回到店裏，沒有預約的時候難得發了一會兒呆。

盂蘭盆節也被稱之為鬼節、中元節，是緬懷先人、祭奠祖先的節日。國外不流行這個，也不講究舊歷新歷，稍微能聯系上的就是萬聖節，外國萬聖節的節日氣氛又和盂蘭盆節的完全不一樣了，更多偏向於歡樂和遊戲。

喬羽因為監護人去美國開始了留學生的生涯，新環境讓他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回想起來的時候，盂蘭盆節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

喬羽曾經回國看過他的父母，後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那裏也沒有遺體，墓地裏都是別人整理的衣冠冢。

在他的記憶裏，最後一次見到爸媽是聽到他們死亡消息的一個月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有一個晚上半夜突然驚醒，隨後整個晚上都睡不著，第二天就等來了一句沉重緩慢的“節哀”，讓喬羽在後面好幾年裏都緩不過來，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夢境，夢裏都是光怪陸離的影像，像是人坐在一輛飛奔的車裏，兩邊都是飛馳而過的色塊。

失去父母是一種可怕的感受。

以前喬羽也經常見不到他們，讓人有一種錯覺，好像他父母在和不在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後來才發現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真的不一樣的。

下葬那天的儀式上，兩邊的親戚都來了，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臉，一個個如紙片人一樣荒誕奇妙。

作為他們的獨子，喬羽坐在邊上接受他們一個個的哀悼，眼眶幹幹的，心裏沉沉的，低著頭，隱約聽見他們各種可憐。

“之後要去孤兒院吧？”

“真可憐。”

“是啊，真可憐。”

除了“可憐”和“節哀”兩個詞，他們似乎也沒有其他想說的了。

沒有人要收養喬羽的話，按照法律他就只能進孤兒院。像他這個年齡的孩子，已經很難有人收養了，大概率是在孤兒院呆到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