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心亂了

時值盛夏,鳳城酷暑難當,就連皇室也耐不住炎熱,離開華章宮去行宮避暑。

裴如晝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樣,騎馬隨行。

木質車輪緩緩從官道碾過,留下兩行若有若無的車轍印。鳳車飛檐上掛著的鈴鐺響了起來,坐在車裏的人,就在此時輕輕地掀開了車窗上那一層明黃紗簾。

“殿下,看什麽呢?”

“沒什麽。”穿著杏黃長衫的人眯著眼睛笑了一下,他一邊說話,一邊將目光向不遠處馬背上的少年落去。

他看得人就是裴如晝。

皇家車隊已經到了會胭山腳下,官道兩邊的樹木異常茂密。陽光從空中灑落,被枝葉分割,化為一塊塊光斑落在地上。

裴如晝那匹白色的西域戰馬,就這麽踏著光斑,在林間來回穿梭。

馬背上的少年,穿著一身銀灰色的錦緞圓領袍,一頭墨色長發,由同色緞帶在腦後束成高高的馬尾。稍稍一動,就像月光從九天之上傾瀉而出。

風流肆意。

過了好一會,那馬終於不情不願地被裴如晝拽回官道。

“雪蟄,再跑我們就要離隊了,”裴如晝拍了拍馬背,在它耳邊商量似的說,“等到行宮,再出來散步,你看可以嗎?”

“噅——”雪折就像聽懂了裴如晝的話一樣,站在原地跺了跺腳,還很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但下一刻,裴如晝不知道從哪摸兩個蘋果出來,趁其不備,塞到了雪蟄嘴裏。

“就這麽說定了!”

雪蟄:!!!

大概是吃人嘴短,白色的戰馬愣了一下,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刨,終於不情不願的走回了車隊裏。

看到這兒,馬車裏的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和馬討價還價?

“羿宿,別看了,”一只柔白纖長的手從旁邊伸出,一把拉上了紗簾,“不過是個野孩子。”

戚羿宿,當今太子的大名。

能這樣叫他,可見兩人關系及其親密。

說話的人名叫寧從靈,此時他穿著一件水紅色的寬袍,腰帶不知在何時散開,胸口處大片膩白皮膚全都露了出來。

視線稍向上移,還能看到脖頸處曖。昧的紅痕。

寧從靈明面上是太子身邊的謀士,但背地裏眾人都知道,所謂的“謀士”,其實還是個男。寵。

大易太子生性風流,這一點朝堂上的人都清楚。

不過風流對於一個未來統治者來說,完全不算毛病。

“好好,”戚羿宿笑著將視線轉了回來,順便輕輕地揉了揉寧從靈的手,動作十足曖。昧,“從靈吃醋了嗎?”說完話,他便懶懶地靠著軟榻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打算眯上一會。

“哪有?”寧從靈嘴上說沒,但剛才他心中的確升起了一陣危機感。

裴家這位公子,太與眾不同了。

戚羿宿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看慣了俗物,最愛的就是“獨一無二”。

寧從靈忽然上前,輕輕地吻了一下戚羿宿的眼角。

“別鬧。”太子皺了皺眉。

見到戚羿宿這渾不在意的樣子,寧從靈忍不住咬了咬牙,直接將話挑明了:“老太後雖然一直在深宮養著不見人,但她的確是把裴如晝當做寶貝外孫看待的。殿下要是動他,太後會生氣。”

戚羿宿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明明還是那個眉目含笑的樣子,但不知怎的,被他這麽一看,寧從靈背後忽然一陣發寒。

“嗯。”太子的語氣格外冷淡。

“殿,殿下,”寧從靈慌忙將視線轉到一邊,接著從果盤裏摘了一顆葡萄,送到了戚羿宿的唇邊,“我只是,有點擔……”

戚羿宿忽然開口,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從靈這是吃醋了嗎?”

聽到這熟悉的語氣,寧從靈總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撲到了戚羿宿的懷中,撒嬌似的在對方頸間落下了兩枚輕吻,識趣地不再說話。

戚羿宿的手掌,輕輕從寧從靈背上撫過,探入衣擺之間。

他又緩緩闔上了眼睛,就在這一刻,方才那個騎著白色戰馬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戚羿宿的腦海之中。

……

戚雲遙最討厭坐馬車,這種擁擠而狹窄的空間,會讓他生出一種呼吸不暢的錯覺。

哪怕皇子的馬車實際能坐七八個人,但他身邊還是一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不過今天不同。

總喜歡在馬車上睡覺的戚雲遙,不知第九十九次,還是第一百次掀開窗簾,偷偷朝外看去。

裴如晝的“雪蟄”是匹西域來的汗血寶馬,比尋常馬匹高了足足一個腦袋。平常人騎這麽高的馬,都會小心翼翼地握緊韁繩。

可此時,裴如晝雙手懸空,低頭不知道搗鼓著什麽。

看到他這樣子,戚雲遙不由一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對方的名字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