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玫瑰

徐長索眼睫低垂,目光直直地落在謝菱腳心的那一顆紅色的小痣上。

他在明滅的篝火旁給趙綿綿換過鞋襪,對這一模一樣的一顆小痣記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可以這麽像她,還跟她長著一模一樣的小痣。

除非,她就是她。

徐長索眸光瘋狂地閃爍,慢慢彎下腰去,著魔一般,竟然想去親吻那顆小痣。

謝菱用力地抽回腳,只抽出來一截,就又被緊緊攥住。

謝菱咬緊牙,腳心似乎也變得知覺敏銳起來,能感受到徐長索的呼吸。

她雙臂撐住床板,打算擡起另一只腳去踹徐長索的腦殼。

門外鐘聲響起,金鐘聲音洪亮,蕩過宮墻,那是召集宮中禁衛的信號。

徐長索動作停頓住。

他沒有再低頭,只是用指腹在那粒小痣上用力按了按,碾壓了一下。

謝菱的腳心跟手心一樣軟,用力捏也不覺得疼痛,徐長索黑眸中湧動著瘋狂的色彩,最後還是松開她,離開了床邊。

趁他松手,謝菱立刻躲開,縮在床簾後。

徐長索的身影從門口離去,謝菱悶在喉嚨的那口氣才緩緩松了下來,打了個哆嗦。

謝菱拿過布巾,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叫婢女進來把暖爐生旺一點。

-

城外樓館。

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姿容富貴的朝臣們圍在桌邊,或清談,或飲酒。

文臣之間,時不時會有這樣的集會,品一品對方寫的詩,又或是炫耀一下誰家新進的漂亮舞姬。

沈瑞宇和晉琺共坐一桌。

他們兩人一個秉節持重,一個少年老成,又不愛那些絲竹管弦之道,在這種場合,往往是共坐一桌。

兩人雖然平時也沒有什麽交集,但也還算是彼此了解。因此,沈瑞宇一眼便看出晉琺的心不在焉。

晉琺眼底是濃重的青黑色,整個人氣質大不如從前,仿佛突然垮了,再也沒了支撐他的精氣神。

沈瑞宇猶豫再三,終於舉杯問道:“晉大人,可是家中出了什麽難事?”

晉琺不搭理,也不言語。

沈瑞宇稍頓,又喊了他兩遍。

晉琺好似這才聽見耳邊有聲音似的,回過神來,和人對視,目光皆是慘然。

他嘴唇皸裂,看起來模樣實在是淒慘。

沈瑞宇心生淡淡憐憫,點了點他面前的酒杯:“晉大人,沾沾唇吧。”

晉琺低頭看酒,忽然搖起頭來:“不!我不碰酒。”

他看了看左右,扶著桌面站起來,腳步踉踉蹌蹌。

“……在下,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沈瑞宇輕嘆一聲,微微頷首。

晉琺走後,沈瑞宇倒是端起酒杯輕抿一口。

余光瞥見晉琺方才盤腿坐著的蒲團上,有一本書冊樣的東西。

這似乎是方才晉琺一直抱在懷中的東西,他失神之際,也抱著不放,臨走時卻遺落在座位上。

大約是很重要的物品,沈瑞宇伸手拿過來,打算替他保管。

扉頁上沒題字,也不知道是一本什麽書,沈瑞宇隨手翻開看看,想著到時晉琺來找他取,也好對得上號。

誰知那書冊裏是空白的,翻了幾頁,才翻到像是晉琺自己寫的字跡。

沈瑞宇一眼便看到了謝菱的名字。

他心中一緊,不知道為何謝姑娘的名字會出現在朝中大臣隨身帶著的書頁上,還以為是謝菱犯了什麽事。

沈瑞宇仔細看去,卻看見了一段令他心中大為震撼的記載。

晉琺竟在記載中認為,謝菱並非凡俗人。

他把她看作水中妖精,認為她承載了另一人的記憶,旁邊還記錄了許多古籍上相關的神話傳說,作為佐證,聯系起來,竟然十分叫人信服。

沈瑞宇看著看著,都有些要信了。

他猛地眨眨眼,搖了搖頭,嗤笑一聲。

這什麽荒誕奇談,謝姑娘便是謝姑娘,怎麽會成了那個樓氏女子。

沈瑞宇看著晉琺在“謝菱”與“樓雲屏”這兩個名字之間畫上的那根線,略感刺眼。

身為朝廷重臣,竟然在背地裏如此揣測、考量著一個閨閣女子,實在是不像話。

這對謝姑娘,難道不是一種冒犯?

沈瑞宇心中對晉琺的觀感大幅變差,甚至厭惡地皺了皺眉。

在心裏思忖著,這晉琺是什麽時候識得了謝姑娘,謝姑娘真是可憐,竟被人這樣揣度著。

下次見了晉琺,他定要好生訓斥一番,斷了晉琺這個心思。

沈瑞宇正待合上書,腦海中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一聲聲地質問著他:謝姑娘,真的只是謝姑娘嗎?

他指尖繃緊,深深吸進一口氣,不受控制一般,原本要合上書頁的手,又往後翻了一頁。

在接下去的那一頁,晉琺寫著:她可能還同時擁有其他人的記憶。

沈瑞宇呼吸窒住,喉嚨裏的一根線緊緊吊起。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