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克制
當然,謝菱不傻,她知道溝通或者談判的前提是她和對方站在同樣水平的位置上,也就是說,她手裏必須有可供談判的籌碼。
她的籌碼是什麽?
謝菱不知道。
正因為覺得自己身無所長,又受人轄制,她才會覺得這樣恐慌。
謝菱緊緊按住開始發痛的太陽穴,昂嗚一聲,像個軟綿綿漏氣的球,倒在錦被上。
她盯著拉緊的床帳,努力開始思考。
既然她不明白自己的籌碼,便只能從對方的態度來推測。
至今為止,那個變態對她所做的除了孟浪的言行,就是……
不肯露面的躲閃,以及,克制。
謝菱忽然眼前一亮。
沒錯,那人能瞞住蘭貴妃,又能將她謝府玩弄於鼓掌之中,大約權勢滔天,卻只能躲在暗處,這樣的人,謝菱敲著腦袋用力想,也只想到了東廠或暗衛。
難不成,覬覦她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太監?!
謝菱臉色一白,但又迅速鎮定下來。
變態是誰,已經無所謂,現在重要的是如何應對。
他既然不肯露面,那就說明他有所忌憚。雖不知忌憚什麽,但謝菱已經打算牢牢抓住,將此作為自己的籌碼。
那麽下一步,就是考慮,他的底線在哪。
謝菱在床上打了個滾,反反復復琢磨那句,“我絕不會傷你。”
雖然謝菱的自衛本能告訴她,變態的話半句也不要信,但是……聯系前後想一想。
這人有如斯本事,便是直接從謝府將她擄了去,她大約也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但事實上,她現在除了每日擔驚受怕,確實是好端端的在府中。
而且,回憶起當時她被迷暈的場景,也似乎是那個變態為了對付黑衣劫匪才用的迷香,她只是被波及。
那些被迷暈的黑衣劫匪都死了,而她被全須全尾地送到了蘭貴妃那兒。
若是變態不把她送去蘭貴妃那裏……她即便能在路邊受人搭救,這清白卻是再也說不清楚。
如此想來,不管那變態有多孟浪,他做的事,倒確確實實只給謝菱帶來了好處。
或許,他所說的“我絕不會傷你”,也有三分可信?
謝菱用力咽了咽口水。
她現在只能賭。
謝菱還是把那只紙鶴照樣浸水撕碎,然後另外尋來一張白紙,思索了許久,在上面寫上兩句話,也疊成紙鶴的模樣,悄悄打開窗子,放在了窗外不起眼的角落。
做完這些,謝菱灌了一大杯溫水,才將鼓噪的心跳勉強平復下來。
昨夜熬太狠,她實在撐不住,把錦被團成一團,抱著睡了。
醒來時已是午後,謝菱餓得肚子咕咕叫,爬起來洗漱,朝窗外瞥了一眼。
她疊的那只紙鶴,果然不在了。
謝菱的心悄悄提到了喉嚨口。
此時暫且一片風平浪靜。
謝菱用了些飯菜,謝安懿又來了。
這回他抱來一大堆遊玩雜記,說是要為了昨日的事賠罪,要念書給謝菱聽。
只可惜他到底還是笨拙,哪怕想了這討好的法子,卻也忘了先做好功課,沒有提前標出有趣的段落,硬是將一個篇章從頭讀到尾。
謝安懿的嗓音又十分粗獷,念起書來鏗鏘有力,一點也感受不到那書中所描繪的秀麗風景,沒有一絲趣味。
謝菱聽著,只覺好似一只木槌在耳邊咚咚敲著,還偏要問她,輕柔嗎?舒適嗎?
滋味實在難以言喻。
謝菱不得不把他拒絕了。
她捧來茶水放到謝安懿面前:“大哥哥,您歇一歇吧。”
謝安懿正充滿激情,剛要擺手說,這哪裏是什麽累人的事,他不需要歇息,結果一轉頭,就見到妹妹的婢女站在一旁,一臉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忍卒聽的表情。
謝安懿一頓,心道,連妹妹的婢女都受不住,妹妹嬌弱的耳朵定然更受不住,只是妹妹不好意思說罷了。
他悶咳一聲,將書放下,雖然明白了自己的礙事,但是去還是不舍得離開。
謝安懿絞盡腦汁地想著和妹妹有關的話題,腦子一禿嚕,冒出來一句:“對了,妹妹那日在聽安寺見到了蘭貴妃,那位貴妃……”
說到一半,謝安懿猛地停了下來。
因為他想起來,妹妹之所以與那聽安寺、與那貴妃有了因緣,都是因為被綁的事。
回憶起那件事,指不定又要叫妹妹傷心。
謝安懿正暗自懊惱,謝菱卻也擡起了頭。
聽安寺,那個不尋常的月夜。
這幾天忙碌得,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
謝菱抿了抿唇,收回視線,假作不經意地接話道:“唔,那位蘭貴妃氣質尊貴,怎麽了,哥哥與她相識?”
謝安懿連忙擺手:“那倒不是,我連貴妃的容貌也不知長什麽樣,只遠遠見過。”
見妹妹好不容易有了談興,謝安懿也不再顧忌那許多,趕緊將原本想說的話說完:“那位貴妃每年都要去一次聽安寺,一年要住上一個月,名義上是為帝王祈福,實際卻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