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尾

苗管家說錯了,今天真的下雨了,大暴雨。

且最奇特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只下在司府之內。

府內眾人連晚飯都顧不上吃,紛紛拿著一切可以接水的器皿,擺滿各片屋舍裏漏雨的地方,再忙不叠將屋內地面的積水用掃帚掃出去。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那個白天硬闖進府中的小姑娘,倔強地站在司狂瀾所在的飯廳外,一言不發地站著,連這麽大的雨水都不能沖刷掉她臉上的固執與委屈。

被臨時從漏雨嚴重的小黑屋裏放出來的司靜淵,從桃夭添油加醋的描述裏知悉下午發生的一切後,已經嘮叨了司狂瀾快一個時辰,還說二少爺不去大少爺可以去呀,小事一樁何必為難人家小姑娘,就算是個妖怪,也是小姑娘不是。

柳公子也忍不住嘀咕要不是司狂瀾不近人情,他曬在廚房後院的菜幹也不至於被淋成菜糊糊,心痛。

沈楓也放出話來,若司家少爺不肯施以援手,這場雨永不停止。

所有的指責與嘀咕都不在司狂瀾在意的範圍,他似乎也不在意這場雨再持續下去,司府必成汪洋大海,只管舉著筷子,自顧自地用晚飯,偶爾開一下口,也是抨擊柳公子的哪道菜無比失敗而已。

桃夭今晚也十分規矩,吃飯喝湯,逗弄滾滾,只字不提孤立雨中的沈楓,偶爾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偷偷地笑出來。

身邊的磨牙憂心忡忡地看看她,又看看外頭的瓢潑大雨,好幾次試圖跟她說些什麽,都被桃夭用各種素菜塞住了嘴吧。

司狂瀾放下碗筷,擦擦嘴,這才轉頭看定桃夭:“你教唆的?”

“我哪敢。”桃夭連忙否認,旋即笑道,“不過是同她聊了聊她的出身罷了。”

“何物?”司狂瀾笑問。

桃夭望向窗外那個孤單的身影,眼中若有所思,片刻後方開口:“百……不是,古籍曰,楓樹上年歲者,得天地造化,其下必有楓生,皆人形,分男女,成形七年後可行走,見人則化矮樹,稱楓生木,取之投火,可祈雨。”

磨牙無端端嘆了口氣。

“楓生?”司狂瀾想了想,“倒不曾聽聞過。你既說取之投火可祈雨,可窗外那位明明好端端地站著,還拿我司府安危威脅我。”

桃夭起身走到窗前,外頭的沈楓仍不動如石像,唯眼中有光,說不清是焦躁還是期待。

“就楓生這種妖怪來說,她年歲已經很大了,這樣一場雨,何需燒了自己。”她背對眾人,“不過,越長得像人,死期越近。”

所有人,包括司狂瀾都微微皺了眉頭。

雨聲越發響亮,天地間仿佛只得這一個聲音,屋檐之下,雨水結成簾,將孤注一擲的妖怪與一群同她毫無瓜葛的人,鮮明地隔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