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在(第2/3頁)

而今的晏潮生,不是少年時那個摸爬滾打的自己,對付鬼域之人的弱點很有一道,他歸來不過半月有余,鬼域許多事已經井井有條。

今日是風伏命與昆侖談判的日子,以昆侖靈脈,以及萬年臣服,換取即墨少幽一條命,晏潮生讓人出去看著點,別讓即墨少幽死了。

想起即墨少幽這個人,晏潮生垂下眸。

在琉雙還是小仙草的時候,少幽殉了靈脈,化作汩汩不斷的靈泉,滋養整個昆侖,保昆侖靈脈千年不朽。

自己看著即墨少幽去死,並沒有阻止。這樣的犧牲,每個承載著一族使命的少主,都會去做。

包括晏潮生,為了令王族復興,走的路之沉重,世人難以想象。可即墨少幽殉葬的法器,是自己給的。因此昆侖對晏潮生的情感很復雜,又是感激,又是憎恨。

那一日,當晏潮生回去,看見寢殿純真可愛的小仙草,聽她絮絮叨叨說起他不在的日子。他沉默良久,跟著笑了笑,沒把即墨少幽的死告訴她。

他還不太會愛一個人,卻也知道,少幽的死由自己促成,她許是會恨自己。

直到她死在天雷下那日,都不知道,即墨少幽早已死了快百年,百年裏,她每每背上小包袱,想要去探望老友,都被他不輕不重攔了下來。

晏潮生摩挲著自己的手指,他許真是個混賬,才騙了她那麽久,直到死,她都不知道真相。

晏潮生的馭魂輦從偏門出去,叢夏差點沒攔住,見到了晏潮生,這才舒了口氣,她央求道:“妖君陛下,小妖有些重要的話與您說,可否移駕小妖的宮殿。”

晏潮生居高臨下看著她,神色一頓,笑道:“就在此處說罷。”

晏潮生油鹽不進,叢夏本來還沒想到借口,如今咬牙,說道:“關於白追旭的,那個先前死在太初鏡裏的人,您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嗎?”

晏潮生平靜望著她,若有所思。

白追旭,這個人在他識海裏,沒什麽印象,不過在屬於少年時自己的記憶中,還挺深刻。

空桑的大將,曾經赤水翀麾下最年輕得意的弟子。也是琉雙與如今的自己,恩怨的一環。那是琉雙的兄長,少年曾用半枚內丹挽魂。

“走吧。”

晏潮生跟過去,他倒是想要聽聽,叢夏想說什麽。

叢夏慶幸琉雙曾經想辦法救人時,自己在鬼域幫她找了點東西,不然還真沒有半點兒可以耽誤晏潮生半刻的事。

她拖延著時間,為妖君泡了盞茶,晏潮生手指點在桌案上:“說。”

叢夏說:“聽說他還活著,被赤水琉雙救過來了,這些年她為了救那個人,不遺余力。”

話術也是種功夫,她在誤導晏潮生:看,她為了救那個人可以奔走三年,為了即墨少幽可以一同上戰場對抗風伏命,唯獨你,她親自殺了你,三年來再不提起。

晏潮生擡眸,笑道:“說完了?”

叢夏咬唇。

他眼裏帶著涼意,叢夏本來想編點兒什麽騙他,莫名生出一股寒顫般的冷意。

也不知是直覺還是什麽,他突然朝窗外看了一眼,這一眼,他目光瞬間變了,沒有方才的虛情假意,身上的氣息一瞬十分可怕。

他回頭,威壓大開,叢夏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已經癱軟跪下。

心砰砰跳,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她怕得要命,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男人的臉籠在陰影中,眼尾銀鱗如珠玉,冷得攝人。

“你最好祈禱,她沒出什麽事。”

窗戶被陰風扇動,叢夏匍匐在地,再擡起頭來,她才發現汗濕了衣衫,而原本站在屋子裏的晏潮生,早已不見蹤影。

*

晏潮生趕到宮殿時,天上的劫雷已經成了形,正要往下劈。

幾個鬼婢神色驚慌往外逃,全然管不了裏面的人。晏潮生臉色慘白,曾經折磨他萬年的噩夢,仿佛在這一刻重現。

他身子顫抖起來,萬般冷靜化作烏有。

琉雙死後萬年,他反復在夢魘中重復這一幕,他夢見她死在人間一場春雨裏,自己踉蹌地跑過去,卻親自見她化作片羽,他連她的身體都留不住。

晏潮生以為自己經歷了那麽多,什麽都不怕,然而一個人最痛恨,最害怕的,往往只在一瞬間。他輕視少年時的自己無用,然而卻忘了,自己也有恐懼的東西。

他與所有倉皇的小鬼逆行,幾乎要瘋了一般撲過去。到了大殿,就看見穿著鵝黃小襖的琉雙被鎖鏈綁在榻上。

她低著頭,額上冷汗浸出,沒有放棄生的希望,在砸鎖靈契。

第一道雷落下,她倉皇擡眸,身前驟然凝聚出一團黑霧,劫雷全被黑霧擋住。

霧氣慢慢在她眼前凝實,成一個俊美無儔,帶著陰郁氣息的男子。

他比她高不少,面朝著她,張開手臂,擋下一道又一道劫雷。他咬牙切齒吸了所有劫雷,一副要與天道拼命的架勢。琉雙愣愣握住鏈子,仰頭看他的動作,表情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