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夫妻(第2/3頁)

就在他低聲訴說時,樓梯的轉角處傳來蹬蹬的上樓聲,兩名紫微近衛停到了珠簾之外,啪地一聲半跪在地。何泉道:“陛下,老大人們的車隊已安置在洛都,郭大監已跟此處的主人溝通過了。”

他報告了一應繁瑣之事,都由郭大監妥善安排,蕭玄謙聽得皺眉,只是說不用驚動太多人,便讓兩個侍衛退下。

何泉帶著面色發慌的冉元飛慢慢退下,一直退到樓底時,冉元飛憋得通紅的臉才稍好些,賊眉鼠眼地靠近何泉:“何首領,那是誰啊?我都沒敢細看。”

何泉道:“幸虧你沒細看,要不然這時候你的眼珠子都被挖出來了。那不是牡丹館的名倌伶人,是暫居在此的一名教書先生。”

何泉作為核心類人物,其實對內幕所知甚詳,但這話也足夠糊弄冉元飛的了。兩人才下樓,郭謹便從後方趕上,他已與牡丹館的青大娘子商談一番,那個精明的女人早在三言兩語中意識到了什麽,對這一行人的到來並不曾太過拒絕。

至此,除夕的最後一束煙花在半空中散落而下,散為晶亮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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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謙沒想到老師會留下自己,他其實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真的沐浴更衣、添被鋪床時,又有些晃神——天底下的最尋常夫妻,是這樣嗎?

他的精神卻是已經繃到了極致,像是精密儀器耗盡了能源,很快就會瀕臨關機。但如果在往常、在紫微宮,即便他真的精神耗盡、也會在重重夢魘中夜不安寢、夢到一些令他痛悔的往事。

這個不起眼的古樸小樓裏,承載著一重一重的溫暖。他洗漱過後,看著謝玟給童童擦手擦臉、解開頭繩,幾次都想幫忙,但欲言又止,懷疑自己太過粗苯、不會照料女兒……小皇帝的腦子裏已經自顧自地把童童當成自己的女兒了。

謝童跟老師真的好像。蕭玄謙想,懷玉這麽出挑的模樣,繼承在閨女身上,一定非常好看。

他頓了頓,又想,不知道是哪個人這麽有幸,能……如果他也能生孩子,用孩子留住懷玉雖然卑劣,但他說不定也會做得出,但他偏偏是男人,並無血脈根源的牽連和恩賜。

蕭玄謙的腦子一陣好一陣壞的,腦子裏不知道究竟在轉著什麽。謝玟趁著洗漱,問了一下童童的意見,小女孩癟嘴想了想,小聲回答說:“還真跟之前不太一樣。古代哪有心理科,只會讓人想開點。”

謝玟道:“我總不能跟他說,你得想開點吧。”

“能啊。”童童道,“我估計你三年前假死的時候,沒少人跟他說想開點。”

小女孩一骨碌鉆進了被子裏,還很“體貼”地沒有跟她爹親睡,生怕自己到時候被小皇帝扔出去。

謝玟擦著頭發坐到榻邊,他的被褥已經被鋪好,蕭九小媳婦似的坐在床尾,從剛才收拾好之後就一直盯著自己,他今晚才動了氣,這時候不太愛理人。

他不理人,自然有人理他。

蕭玄謙從另一端爬過來,手臂撐在榻上,低頭從下往上看他的臉色,像一只觀察主人表情的小狗,隨後,狗勾主動地拿過謝玟手裏的毛巾,道:“讓我來吧。”

以前蕭玄謙也會給他擦頭發的。

謝玟不置可否,任由小皇帝又做這些無濟於事、又生澀至極的事,他天生不會伺候人,但對待謝玟總是小心翼翼,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蕭玄謙道:“擦幹了,但還是潮濕的,先不要睡,會頭疼。”

謝玟道:“我並沒打算睡。”

他指了指眼前的地方,小皇帝便順從地坐了過來。床邊點著一盞昏黃的燈燭,謝玟回憶了一下近來所見的那許多封書信,從頭理起:“你信上說,到南疆的第一天,便斬了一個貪官。”

“是。”蕭玄謙道,“我親手射殺。”

謝玟深深地看他一眼:“善待文臣之風已有百年,你登基之後,屢次破此條例祖訓,我原以為中樞之臣們惶恐一些,是有利於你的,但這麽一來,風氣恐怕動蕩得厲害,其中非議,也會甚囂塵上。”

“他若不死,身後那一杆子派系,就永遠不知收斂。我這次沒有一舉拔出他們,就是想到西南無人,沒有這群蛀蟲黨羽,反倒控制不住大局。”

“壞了你的名聲。”謝玟道,“以後這種事,可以派個大臣去做,屆時你隨意責罰一番,帝王為執劍者,怎能親自去做這柄劍。”

“學生知道了。”

蕭玄謙答完,在燭光之下望向對方的面龐,忽然想起他做太子在京都監國之時,謝玟也恰好從幕後轉向台前,他便是這柄最鋒利、最森寒嗜血的劍,從不在意有關奸佞寵臣的風言風語。

他喉間一梗,心中泛起綿密如針紮的痛,想到自己在京都的所作所為,忽然沉默下來,擡手按了一下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