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紈絝(第2/3頁)

“我跟你開玩笑的。”謝玟道,“你這兩年總做錯事,我逐漸發覺,你跟我不是一樣的人,送君千裏,也就到這裏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對方把他抱得太緊了,新帝的氣息繚繞在耳側,幾乎哀求地道:“不要走。”

謝玟沉默了片刻。

“求您不要走。”

或許是小皇帝此刻的情緒太過鮮明真實,又或許是過往的多年情誼,讓謝玟總懷疑對方還有改正、還有變好的契機,他像是被舊情裹挾著,沉進時冷時熱的地獄裏,徘徊在一段必須放棄、又無法放棄的道路中。

“您再陪陪我,好嗎?”蕭九啞著嗓子,“我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沒有老師在身邊,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這個理由說服了謝玟,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秉持著善始善終的念頭,擡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好。”

但不知道是為什麽,就算蕭玄謙得到了對方不斷的承諾、他的挽留明明已經奏效了,可是在那一天的每一日裏,他都能感覺到謝玟在一點點地遠離他,哪怕他們已經接觸得如此之近,但那股飄渺、虛無、隔著一層紗的感覺,仍舊在日日夜夜地煎熬著他。

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願意為老師做任何事,只要老師一心一意、只愛他一個人,他願意放棄這多年來渴求的權力、地位,願意放棄他所有擁有的東西……因為他只想擁有懷玉而已。但這個想法也根本不能實現,他無法容忍別人對謝玟的覬覦,但更不能容忍對方一點點流逝、無法抓住的感覺。

他的情緒在不斷地擠壓、壓縮,被他的渴望揉搓成最為激烈偏執的模樣。不知道從哪一刻起,他那種急切地、證明對方屬於自己的執念刻在了骨子裏,只有在對方身上留下傷痕、印記時,這種快要沸騰起來的疼痛才會得到緩解,只有他緊緊地抱著這個人時,才能稍微平息他心目中對於分離的恐懼。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十年前他遇到老師、被他收為弟子時,心裏想得明明是——我要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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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牡丹館。

夜色降臨,今夜的牡丹館內依舊燈火輝煌、歌舞不休,而在館內小樓的底下,一個掛著大燈籠的小門裏,卻匯聚了一群或是無事可幹、或是避開客人的姑娘們,連同侍奉她們的小丫頭都在裏面,把屋子燒得熱熱的。

爐子裏點得是上好的炭,一點兒煙氣兒都沒有。一排鋪了被褥的軟榻上,姑娘們圍坐一團,鍋子裏燒著滾滾的沸水,裏面放了花椒八角等香料,再灑進辣椒磨的紅油,香氣迸發,將滿屋的脂粉味兒都蓋過去了。

風清愁靠在軟枕上,看著那群小丫頭往鍋裏扔著切薄的肉片、洗凈的菌菇,她沒拿煙鬥,手癢地捏了捏指節:“我看你們就知道吃罷了,說是接風洗塵,都在那兒沾謝先生的光呢。”

“人生最樂的大事,就是吃飯喝酒。”一個綠裳丫頭道,她倒了一杯酒遞給謝玟,沖著他眨眼,“那些一擲千金的豪客,是為了美色,我們雖然人微言輕、是旁人輕賤的下九流,可也是為了美色才匯聚在一起,是不是呀謝先生——”

她取笑到一半,旁邊的女孩便用筷子頭打了她一下,假裝生氣道:“你們這群看臉的膚淺丫鬟,我可不一樣,我是感恩先生教我之心。”

“別胡扯了,誰不知道你學個寫字,半個時辰能睡過去三次!”

“哎,你就學會啦?人家擺上棋盤是圍棋,你呢,拿著黑子白子在那兒繞圈是吧?”

她倆互不相讓,打鬧成了一團倒在榻上,笑聲蓋過了水沸之音。另一個倌人倒了杯酒,道:“我們芙蓉仙今兒沒煙抽,真是稀奇。”

她一邊說一邊將酒杯推到謝玟手畔,還沒等風清愁回答,小門的簾子嘩啦一響,在外面忙到一半的青大娘子聽到這話,當即靠著門一掐腰,指著那倌人道:“小蹄子,不許給他喝酒!”

“又不是媽媽的夫婿,管得也太寬些了吧。”她轉過頭,撐著下巴笑眯眯地道,“先生不能喝,那童童喝不喝呀?”

童童在紫微宮憋了好久,回洛都才重新化出人形,她不過是四五歲的女童外貌,聽見這話,沒好氣地給這壞女人做了個鬼臉,哼了一聲:“你少想當我後娘了,我爹不喜歡女人。”

謝童不喜歡別人靠近他爹,男女不論,以前也不是沒有偶然看見謝先生的男人前來示好,但都被這小丫頭三言兩語說回去了,她年少慧黠,雖然只有這麽大,但說話做事完全不是不懂事的樣子。

眾人哄然大笑,沒有一個人信,連風清愁都勾著唇道:“難道你爹喜歡硬邦邦的男人不成,先生這麽溫文爾雅的一個人,那群混賬男人可疼不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