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書信(第2/3頁)

“懷玉……”蕭玄謙聲音沙啞地道,“我把燈點上,你讓我看看你。”

謝玟沉默一刹,從喉嚨裏擠出半句:“不要。”

這一次,蕭玄謙聽清了他的話語中交雜的低弱,感受到對方顫抖而冰涼的身軀,他猛地想起前幾日時,對方怕得要命的時候也是這樣……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強迫自己來順從我?

他自責茫然得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對方好起來,對他來說,謝玟這樣折磨自己比折磨他還更讓人難以接受。蕭玄謙掐斷自己的欲念,跟對方保持了一個較為安全的距離,只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別害怕,不要這樣。老師,我會對你好的,你不用這樣,我真的會對你好……”

“蕭九。”謝玟喚了他一聲,“你要怎麽對我好?”

蕭玄謙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可立刻又愣住了。

地位權力,謝玟曾位極人臣,並不見有多麽稀罕,金銀珠寶,他也往往無甚興趣,嬌妻美妾更是無稽之談,更何況他也不會給。他能給對方的實在有限,深究起來,甚至只有對他的違背和威脅,對他的……

可從一開始,蕭玄謙就沒什麽能給他的,從始至終,謝懷玉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他可以大發慈悲地溫柔以待,也有資格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只能用盡一切可以想到的辦法,讓老師多看他一眼。

謝玟問完了這句,因恐懼而起的混沌感稍稍減輕,兩人的距離分開,他便好得多了,分別的三年裏,他原以為自己的後遺症已經痊愈,但真到了蕭九面前,他還是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被卷進旋渦中。

“還要繼續嗎?”謝玟的聲音略有一些哭後的沙啞,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落淚的,他不太清楚到底是後遺症發作嚇到的,還是因為貼近對方時、時常在心中泛起被遺憾和失望刺穿的痛。

“不……”蕭玄謙頓了頓,在一片靜默中再次感覺到了煎熬,他低語著續了一句,“對不起。”

“是我讓你過來的,不用道歉。”謝玟道,“那睡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靠在床榻內側蓋好了被子,背對著蕭九躺下,既沒有邀請,也沒有驅逐。而蕭玄謙便坐在原處,盡管周遭是一片無窮黑暗,他仿佛也能從沒有光的地方望到對方似的。

蕭玄謙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睡,但聽呼吸聲應該是還醒著,他壓低聲音,很輕地道:“你……還在哭嗎?”

早就沒有了。謝玟想著,一個大男人,哪有那麽多眼淚。

“我不知道你還害怕,我以為你……”這世上所有的詞匯似乎都無法形容了,他在朝堂上雷厲風行金口玉言,可到了此刻,卻連一句真摯完整、能哄人開心的話語都說不出來,“我應該早點注意到的。”對方還是毫無回應。但這樣的死寂,反而令人平靜。

“每次你壓抑委屈自己,對我示好的時候,我都覺得好像馬上就要失去你了……你明明被我鎖在身邊、留在枕畔,可我似乎還跟你隔著千萬裏遠,你只是從雲端下來,偶然地遇見我,隨手地對我好了一次。”

他低聲訴說的模樣很像多年前的九殿下。

“……我想要得太多了,對麽?”他問了一個沒有人回答的問題,半晌又自言自語,“我要是一直沉沒在黑暗裏,沒有人給我點過一盞燭光,那這一輩子的余生,也不會追逐著那點光芒,到了癡魔的地步。”

“要是我沒有遇到……不,要是老師沒有遇到我就好了。那些人有的昏庸、有的愚昧、有的懦弱……可他們都有母親疼愛,都有人護著、有人陪伴,都會做得比我好。”

蕭玄謙起身離開,他歸攏了一下床帳,到最後也沒點起帳前的那盞燈,但在離開之前,卻還是回過頭,明知道謝玟應該聽不到,卻忍不住低語道:“老師,明天……”

他沒說完,因為謝玟明天應該也不想見他,所以只在心裏說了一遍。

明天見。

———

謝玟面對感情雖然含蓄,但並不軟弱。他確認自己的心,對蕭九與眾不同、其中確有愛的成分,他無可辯解、也不會為之惱恨,但他同樣確認了另一點——他無法陪伴在這個人身邊。

隨後的幾日,簡風致充當傳話筒給謝玟和沈越霄遞了幾回話,最近一次,小沈大人竟然連書信也不回了,而是直接口述回應,讓簡風致面對謝玟親口轉達。

“他說,會幫你的,但是東西要等一等才能送過來。”簡風致老老實實地重復這四個字,然後將今日在京城搜羅的正經話本故事、一些西洋玩物、奇珍寶貝從懷裏掏出來,一股腦兒地堆在謝玟的書案邊。

“我知道了。”謝玟道,“我本來不抱希望……替我謝謝沈越霄。”

“你們到底在商量什麽啊?”簡風致頭都暈了,“就欺負我不太識字,一開始還寫信,後面直接寫詩了——怎麽著,你倆以文會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