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第2/3頁)
宋醉猜測過賀山亭的生父不簡單,但沒想到會是兄妹亂倫,很難想象凡事只看利益的賀夫人會喜歡一個浪蕩的畫家,甚至生下了一個孩子。
“賀夫人猶豫過要不要這個孩子,但最後還是和許旻結婚生了下來。”陳醫生音調緩慢,“所有人都以為是許家的孩子。”
“開始時賀夫人以他為驕傲,因為真的是很聰明漂亮的孩子,只是性子沉默不愛說話,賀夫人便懷疑是不是有基因缺陷,當他在擊劍場上打傷同學後,她確定是精神有問題的孩子,後悔生下這個孩子。”
“然後呢?”
宋醉不知不覺捏緊了手,如果打傷同學就是精神有問題,那老鄧該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了。
“賀夫人怕人被看出端倪,不僅沒有治療反而把人關在地下室,這件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賀先生那個時候已經不會說話了。”
陳醫生語氣自責:“問他有沒有什麽不舒服,只是沉默指了指腦袋,對聲音極度敏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我去學校了解那天的情況,受傷的學生承認是在比賽場上侮辱賀夫人,但賀夫人不相信只讓他去偏遠的西南。”
宋醉捏緊了拳頭,他終於知道陳醫生盡力隱藏的秘密是什麽了,賀山亭的病不是天生的而是活生生被關出來的。
沒有光一定很害怕吧。
怪不得賀山亭問過他怕不怕黑,在黑暗的地下室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久而久之沒病也變成了有病,陳醫生卻只字不提。
“賀夫人也是不得已的。”陳醫生慌忙開口,“賀氏世代名門不能出醜聞,如果有辦法也不會這麽做。”
“去他媽的名門!”
盡管宋醉清楚賀山亭的母親對賀山亭並非全然的厭惡,畢竟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沒有非黑即白的愛憎,但他想到年幼的阿亭一個人被關在地下室忍不住罵臟話。
與其冠冕堂皇說維護賀氏的名望,不如說是想抹去自己的荒唐錯誤,可阿亭有什麽錯呢?
明明被生下來不是自己的錯,阿亭卻要被當成錯誤的產物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好不容易能出來了依然要戴上冰涼的鎖鏈,一個人孤孤單單住在西南。
陳醫生感覺空氣冷得近乎凝固,當少年離開後他長長松了口氣,馬上給賀山亭打了個電話。
*
宋醉在診室外站了很久,直到他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學會拿刀威脅人了?”
他沒想到陳醫生居然告狀告得這麽快,心裏湧上被抓包的不安:“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他的行為顯然過界了,說對不起也沒什麽用,誰願意被外人知道最不堪的東西。
“是挺任性的。”
賀山亭的手擡了起來,宋醉做好了對方打人的準備,打他也不會還手,然而男人輕輕捏了捏他的臉。
“下次可以直接問我。”
宋醉心裏湧出被全然信任的情緒,他不禁抱上賀山亭的腰,在懷裏悶著聲音坦誠說:“你在地下室難受嗎?”
“有什麽難受的。”賀山亭十分漫不經心問,“三萬美金的魚子醬吃到煩算不算?”
如果從前宋醉的注意力肯定會被三萬美金轉移,但這次他不僅沒轉移心裏反而彌漫出洶湧的情緒。
如果賀山亭的病是天生的,他心裏還能為此好受些,但明明是被關出來的,他不敢想對方當時望著關閉的門有多絕望,在西南救的人也是個小白眼狼。
賀山亭察覺到西服上的冰涼觸感,像安慰小孩兒似的拍著少年的背:“怎麽哭了?”
宋醉聽到對方的話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哭了,他紅著眼圈反駁。
“我沒哭。”
宋醉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對方懷裏,賀山亭只是溫柔摸了摸他的卷發:“我們啾啾沒哭。”
手落在頭發上的溫暖並不能讓他好受,反而讓宋醉的鼻腔越來越酸:“為什麽不好的事會發生在你身上?”
賀山亭低頭看著紅眼的少年無奈。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病有什麽,清楚自己的出生比大部分人優越,命運的饋贈總是有代價的,哪有那麽多萬事順意。
在地下室那段時間記不清了,盡管他一遍遍說著自己沒病門還是關上了,但對他而言只是換了個地方看書。
只是地下的環境太安靜了,安靜到他聽到地面上水落下的聲音。
一滴。
又一滴。
無論什麽時候他耳裏總會有聲音,他發覺自己是真的生病了,指尖鮮血淋漓扒開門。
然而看到的只是女人眼裏的厭惡,他終於如自己母親所願成了一個殘次品。
他在西南安靜看書畫畫,但他的畫被撕成碎片,可能是讓女人想起了他那個令人不齒的生父,用來握畫筆的手銬上了沉重的鐵鏈。
他垂下眼意識到在偌大的房子沒有自己的東西,除了偶爾來的陳醫生他只能對著自己說話,他也懶得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