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亂世人命不如狗

終於，當炮擊結束的時候。

呈現在人們眼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陣地了，而是一座充滿血腥和煉獄。那片長滿高梁嫩苗的田地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到處都是焦黑的彈坑和被炮彈炸飛泥土，坍塌的壕溝，還在燃燒著的木梁，烏黑的還在冒著煙的木板，所有的一切與此同其說是人間，倒不如說是一個地獄。

放眼望去，到外都是殘破的鹿砦，散落樹枝、木簽，這一切讓這片曠野變得更加的殘破，而剩下的就是屍體和鮮血，被炸飛的屍體和殘肢斷臂散布在整個陣地上，在這些殘肢斷臂中甚至很難找到一具完整的屍體，即便是只被炸掉一條腿的，也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很多人只留下了一具焦黑的滿是血汙的殘體或者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大腿的，而更多的人甚至直接被炸成報碎片，誰也不知道那些肉塊被炸到了什麽地方了，但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血肉碎塊……

不知道多少人密集的炮火下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了，只有一片衣服的殘片或者一只燒焦的碎肉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經過長過一個小時的炮擊之後，順軍的第一道防線已經被徹底的抹掉了，甚至已經找不到一段完整的戰壕，大多數的掩體，其實也就是他們的火力點都已經被摧毀，不少防炮棚都變成一片冒著煙的焦土，炮兵們推著九斤炮抵近炮擊摧毀了很多防炮棚，當然，炮手們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上百名炮手在火線下死傷，但是他們卻成功的摧毀了流賊的許多的火力點。

在火力點被摧毀的同時，原本一直趴在火線下與闖賊對射的步兵們就隨著口哨聲一躍而起，又一次發出了沖鋒，就像他們在訓練中一樣，迅速的越過那個半丈多寬的水溝，在即將沖出時，又往戰壕裏甩了一通手榴彈。隨後他們才發起沖鋒，與最初的料想不同——戰壕裏的順軍根本就沒有進行多麽頑強的抵抗。

長達一個小時的炮擊，讓許多人都被炸懵了，甚至直到明軍沖過來的時候，他們只是茫然的看著這些殺過來的官軍，少數抵抗的人很快就被刺刀捅死在戰壕中，更多的順軍選擇了投降。

其實，也沒有多少人。

在發現明軍抵近炮擊的時候，高一功就一面命令的炮兵炮擊明軍的大炮，一邊把一線的部隊撤了下來，沒有防炮棚，不過只是找死罷了。幸好他見機的早，要不然不知道會有多少條性命被留在了第一道防線上。

終於，踏上了闖賊的陣地時，朱存林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歡喜，他盯著地上的屍體，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在戰壕中到處都是殘肢斷臂，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炸成了碎片，闖賊的抵抗不可不謂之頑強，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防炮棚被一個個的摧毀，恐怕大夥現在還在那裏和他們對射吧。

死去的並不僅僅只有闖賊，在他們的陣地前面的空地上散布著數以百計的戰士的屍體，他們身上的胸甲證明了這些人的身份，官軍同樣也在這片陣地上流下血。遠處還有十幾門炮架的殘骸還在冒著冉冉的青煙，硬木制成的炮架被炸毀了，曾經轟鳴的火炮，在燃燒的炮架上的熏烤著。

這就是戰爭，對於戰爭的雙方來說，這是公平的。

同樣的死亡，同樣的犧牲，同樣的血……

看著遠處的夕陽，朱存林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的看著空中的火燒雲，雲很紅，紅得就像是血一樣。

盡管在剛上戰場上的時候，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殺光所有的闖賊，但是現在，他的心裏卻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他們也曾是大明的老百姓，是迫不得已才當了流賊，甚至不少人都是被強擄為兵的。在哨裏有不少弟兄都是這樣的。

“都監，這些流賊怎麽辦？”

張小丁指著那些瑟瑟發抖的俘虜問道，哨長陣亡了，現在都監是指揮，只要他一聲令下，大家夥會毫不猶豫的用刺刀把他們送上西天，當然，那邊的水泥也需要填平，把他們活埋了也不是不行，這樣甚至還省事一些。

過去在西營的時候，這樣的活他們沒少幹。

瞧著那些滿面灰土，神情惶恐不安的俘虜，朱存林揮了揮手。

“看著他們，讓他們打掃一下戰場，把這些流賊的屍體都埋了，兄弟們的屍體都擡上馬車，送到後面，回頭要安葬忠烈祠的，還有……”

臨了，他又特意強調道。

“不要殺他們，和你們一樣都是良家百姓出身，畢竟這命都是爹娘生的啊……”

說罷，朱存林就不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看著遠處，他的心情顯得有些沉重，不僅僅是因為秦王府裏沒活下多少人，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死亡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一個現實——亂世人不如狗！